谢滢琅故作哑然之态,嘴角忽而勾起俏皮的弧度,“是不是大意,你自个儿最清楚。武昭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今天这个,还是小意思。”
她忽然对着虚空轻吹一口气,看呵出的白雾与月光缠绵共舞。就像顽皮的狐狸,将人捉弄完后,还淡定悠然。
武昭琦气急,转着身子“啊啊啊”尖叫几声后,已晕头转向,闹了一个晚上,还无疾而终,她实在没心情玩下去了。只得甩头离去。
深夜,瓜子为谢滢琅卸下妆容后,又贴心地拿来手炉,给她取暖。她蹲在谢滢琅身旁,双手托着下颌,满眼尽是星星,片刻,哈哈笑出声,
“娘娘,你好厉害啊。你这计谋,叫什么来着?抛——”
谢滢琅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抛砖引玉,本宫故意让你在她面前泄露,自己养的蜜蜂就是蜇伤她的那群,再引诱她上门确认。殊不知当她前往皇上太后面前告状时,本宫已经换下新的蜂种,待她带众人前来时,再瓮中捉鳖,实现反围猎,给她扣个污蔑贵妃之罪。”
当日李扶渊问她为何晏至时,她故意将如鱼拖延一事隐下,只为令她们麻痹大意,以为此事她早已不了了之。拖到多日后再出其不意,傻她们个措手不及。
“高!”瓜子竖起大拇指后,又忍不住为她家娘娘捏了捏脚。
谢滢琅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像一个强大的姐姐,在小妹妹跟前坦露心事,“本宫不仅要操控蜂群蜇伤她,还要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以她那暴躁跋扈的性格,明明知道行凶者是本宫,却拿本宫无可奈何,这比直接毁了她,还要让她痛苦。”
瓜子颔首,似乎颇为受用,“这就是娘娘说的,杀人还不够,还要诛心。”
“你去歇着吧,经过今晚一事,武昭琦短时间内,恐不敢再来寻本宫麻烦了。”
果真,接下来几日,后宫各处很难见到武昭琦的身影。她心高气傲,却在谢滢琅面前栽了大跟头,还被降位分,只觉丢脸至极。
谢滢琅有几天没见到李扶渊了,今晚用膳时,他却忽然来了飞镜台,连让瓜子通传都没有。他屏退了所有宫人,径直来到她的对面坐下。
月色朦胧,银晕沿着她娇美的容颜流动,在接到李扶渊审视的目光时,她慌忙地躲开,却掩盖不住唇角的笑意。她知道,那晚之事,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李扶渊。早在几年前,李扶渊就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能操控蜂群的人。
看着她那窘迫和狡黠的笑颜,像偷吃到灯油的小猫,连目光都像跌进蜂蜜罐里溅起的晶莹浪花。
“你真是越发能干了,才进宫不久,就将后宫女子那套勾心斗角玩得热火朝天。”
“皇上既然看出来了,为何不拆穿我,还惩处了武昭琦?”语毕,她才回神过来,自己一得意,就开始在他面前自称“我”了,她在他面前,何时变得这般自在?
“因为我相信你,更相信我的眼光。我真心爱护的女子,岂是那种笑里藏刀,阴狠毒辣的女子?你伤人,一定有你的理由。”
谢滢琅哑然,心中复杂一时该不知用什么形容。他强取豪夺,将她掳进宫来。看似逼迫她,可他又没处处限制她,许她养蜂不说,还在紧要关头维护,给予她无缘由的信任。
这样矛盾的一个他,该令她如何适从?就在她陷入纠结之际,李扶渊淡然道:“过几天我要去校场,你准备好,到时候随我出席。”
她不喜欢那种闹哄哄的场面,何况,随他一起去那种青年云集的场合,依他对她的宠爱,难免会有人调侃,她和李扶渊是天作之合,她听了都别扭。
“臣妾还是不去了吧,”她试图反抗,“校场人太多。”
李扶渊还是温和的语气,“人多了才好,说说笑笑的,在冬天才不会郁闷。”
他言语十分精简,看似关心,实则十分强硬,他就是想带着她在众人面前晃悠,她是他的女人,是他的战利品。
谢滢琅眨了眨眼睛,斟酌了许久,还是言道:“可是我这几日有些疲惫,能不能等到——”
她尽量压低了语调,星眸装满了期待。却还是遭到他冷冰冰的拒绝,“不能等。”
话虽不近人情,但他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并夹了块炙肉,放在她碗里。
谢滢琅一怔,突然别过头,将碗迅速移开。好意被无视,李扶渊轻笑了声,“没乖乖听你话,你就生气?”
女子似被噎住,她哪敢让这位皇帝陛下乖乖听话呀?她寄人篱下,有求于他,只有他跟她发脾气还差不多。
李扶渊起身,步行至对面,坐在她身旁,尝试和她拉近距离,见她沉默不语,最后扳正她的身子,目光宛如璀璨的银河停住在她身上,令她长睫簌簌颤动,“我知道勉强你是我不对,你可以怪我。”
他又说,“可我不能让你一直躲避,因为你迟早会是我的人,这是你必须走出的一步。”
论讲话情致,大概无人能和他比肩。用最温柔的话表达出最霸道的意愿,他甚至都没摆出皇帝的架势,让她连反抗的理由都寻不出。
须臾间,她只能颔首,“好。”
无需多言,他已经开始进攻了。他不会由着她,一直拒绝。
“你先歇息吧,我也困了。”他不再讨论下去。
等谢滢琅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到了偏室,将门轻轻关上。
翌日,谢滢琅路过小径,却远见似有一女子,被如鱼和几个婢子强扣在地。思忖间,果见武昭琦不知从何处拿来一鞭子,狠狠殴打那女子的后背。
“咦,那不是宋修仪吗?”瓜子说。
谢滢琅仔细一瞅,还真是宋蝶英。先前跟她略有接触,只觉她为人冷漠古怪,不善言辞。为何会和武昭琦撞上?
在如鱼扬起手掌,打算朝她的脸颊打下时,谢滢琅突然来到她们周边,厉声一喝,“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