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牵连甚广,是否应当从长计议?
军州乃边防重地,若仓促裁撤恐致四夷动荡。
北静郡王水溶突然出列奏道。
此言一出,满朝目光皆聚焦于他。
北静郡王府本为辽东镇守主力,元丛之战中因驰援不力,致使贾家二十余名将领阵亡。
太上皇震怒之下,削其兵权,令其迁居京城。
新任北静郡王年方二十二,素以结交文士闻名,众臣皆视其为纨绔子弟。
谁料他竟敢涉足朝政,甚至公然与秦国公贾玚相抗。
陛下。
末将以为北静郡王所言确有道理。
平西侯府一等伯吴世璠随即附议。
元丛一脉根基原在东南,迁都后势力大减,近年全赖结交边镇将领维系。
若军州裁撤,元丛一脉必将元气大伤。
令人诧异的是,同为元丛一脉领袖的晋侯府一等伯李晟却始终沉默。
可笑!
还需商议什么?商议如何继续勾结边将中饱私囊?
贾玚冷笑讥讽,目光如刀锋般刺向水溶与吴世璠。
二人顿时面色铁青。
秦国公!
三十七处军州涉及二十万将士,关乎百万民生。
若因你一言致使九边动荡,该当何罪?
吴世璠厉声质问。
北静郡王水溶亦沉声道:太祖遗训你也敢违逆,当真狂妄。
啪!啪!啪!
清脆的掌掴声骤然响彻乾清宫。
未及众人反应,贾玚已连扇数掌。
水溶与吴世璠捂着脸颊,眼中迸射出怨毒寒光。
贾玚猛然拔刀,刀尖直抵水溶咽喉,厉声道:好一顶大帽子!
三十七座军州,二十万将士,百万家眷。
诸位莫非在暗示这些人会 ** ?
还是说本国公挑起战端,罪该万死?
难怪,北静王府素来龟缩不出,平西侯府更是世代汉奸。
龙生龙,凤生凤,耗子崽子会打洞。
王八养的龟孙子,除了谄媚逢迎还会什么?
噗——
南安郡王独女狄菲忍俊不禁。
水溶与平西侯府吴世璠闻声侧目,只得噤声。
谁敢造次?
南安王府坐镇西南,威势更胜前朝沐王府。
更何况这位掌上明珠,南安王妃的心头肉。
莫说被她嘲笑,便是挨顿拳脚,二人也不敢吭声。
三十七座军州。
西北二十,西南十座,东南七座。
西北除九边驻军,尚有肃王、泯王、甘王与西宁郡王坐镇。
区区十万兵马,西宁郡王弹指可破。
西南十州,在南安郡王眼中不过开胃小菜。
即便东南七州,也难挡东平郡王雷霆之威。
二位倒是说说,此事可算难事?
贾玚话音未落,几位郡王世子已挺身而出。
臣代东平郡王府 ** 裁撤军州。
西宁郡王府义不容辞。
南安郡王府愿效犬马之劳。
狄菲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满朝文武连同雍熙帝都心下了然。
贾玚三言两语间,已将烫手山芋转交三大郡王府。
既如此,朕便准卿所请。
着西宁郡王总理西北裁军事宜,肃王、泯王、甘王协理。
南安郡王主理西南裁军,西南诸卫配合。
东平郡王督办东南裁撤,两广水师听调。
雍熙帝当即颁诏。
臣等领旨。
苏培盛匆匆退出大殿拟旨。
北静郡王水溶与平西侯府一等伯吴世璠目光黯淡,此事已成定局。
“众卿若无要事,便散朝吧。”
说罢,雍熙帝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步入内殿。
忠顺亲王紧随其后。
殿内众人见状,纷纷准备离宫。
行至宫门前,贾玚拦住了北静郡王水溶。
“秦国公,此处乃宫中,意欲何为?”
北静郡王水溶神色慌乱,声音微颤。
“贾世兄,同属开国一脉,何必如此?”
东平郡王长子穆青锋与西宁郡王长子钧万重上前调解。
贾玚淡然一笑:“本公素来知礼,从不辱没门楣。”
众人闻言,皆默然。
方才殿内,他先打义忠亲王,再揍北静郡王与吴世璠,何来“知礼”之说?
“水溶,做过的事,瞒不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贾玚深深看了北静郡王一眼,拂袖而去。
牛继宗等人紧随其后,直奔秦国公府。
“多谢二位世兄相助。”
乾清宫门前,北静郡王水溶向东平郡王长子穆青锋与西宁郡王长子钧万重拱手致谢。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二人含笑回应。
唯有南安郡王独女狄菲静立一旁,眸光幽深,若有所思。
……
乾清宫内殿。
雍熙帝与忠顺亲王对坐。
“陛下。”
内相苏培盛匆匆入内禀报。
“人都散了?”
“回陛下,秦国公在宫门前拦下北静郡王,几位郡王世子出面调停。”
“不知说了什么,秦国公便离去。”
“北静郡王面色极差,似有隐忧。”
苏培盛低声回禀。
“哦?”
雍熙帝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北静郡王府表面安分,实则暗通义忠亲王与宝亲王,关系错综复杂。
若非被贾玚捏住把柄,水溶岂会如此失态?
皇兄。
贾家那小子确实狂妄。
若非十四弟突然插手,乾清宫此刻怕是已被开国一脉掌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忠顺亲王陈祥沉声道。
皇弟的意思是......
雍熙帝注视着忠顺亲王,目光同样凝重。
臣弟认为必须尽快削弱贾家,一门三公太过显赫。
还应借今日之事,挑起元丛一脉与开国一脉的争斗。
开国一脉如今四侯四伯,已是朝堂之首,再加上秦国公。
谁还敢与之抗衡。
雍熙帝闻言,陷入沉思。
这时,一名锦衣军指挥使匆匆进殿:陛下。
有人向刑部递交了荣国公府贾赦、北静郡王水溶勾结平安州节度使的证据。
还有贾赦欺压百姓致死的罪证。
雍熙帝脸色骤变:好个贾玚。
不仅大义灭亲,还把水溶拖下水。
陛下,此事该如何处置?
锦衣军指挥使严松小心询问。
既然路都铺好了,那就送贾赦和北静郡王上路吧。
雍熙帝冷声道。
这分明是个阳谋,他却不得不接。
遵命。
严松领命而去。
雍熙帝转向忠顺亲王:皇弟。
铁围山那边要加快培养人手。
朕需要一支精锐之师。
臣弟定当竭尽全力。
忠顺亲王郑重应诺,随即告退。
贾玚领着几位开国勋贵步入秦国公府。
府中早已备好酒席,众人入座便开宴畅饮。
玚哥儿。牛继宗凝视着贾玚,沉声道:今日乾清宫里,义忠亲王那眼神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这回你可把他得罪狠了。
柳芳接口道:正是,那义忠亲王绝非善类。表面光明磊落,背地里不知捅过多少黑刀。玚哥儿平日还需多加小心。
侯孝康、卫俊纷纷点头附和。
这位所谓的国朝第一大将军王,当年在西北与瓦剌交战时,先是设局算计,后又假意和谈,趁夜突袭。自此瓦剌各部与朝廷结下死仇,至今未解。
几位叔父不必担忧。贾玚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若真惹恼了我,便让义忠亲王府鸡犬不留。一只没牙的老虎也敢在我面前逞威风,可笑至极。
若非留着此人能给雍熙帝添堵,加之弑杀亲王恐引朝野震动,他早将义忠亲王铲除。
见贾玚心中有数,牛继宗等人便不再多言。
对了,贾玚轻抿清茶,话锋一转:关于裁撤军州之事,诸位叔父有何高见?
几位国公交换眼色,柳芳上前道:西北有西宁郡王与三大亲王坐镇,十五万精兵对付军州绰绰有余。况且瓦剌准噶尔部、和硕特部眼下无暇犯边。
理国公府在西北根基深厚,修国公府执掌东南,镇国公府统御西南,对此事皆有独到见解。
柳芳话音未落,侯孝康便嗤笑道:东南七州?不过是一堆废物罢了。
莫说东平郡王府,便是两广水师都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牛继宗。
玚哥儿。
南平郡王未必能解决这些麻烦。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贾玚当即追问:牛叔父此言何意?
南安郡王坐镇滇南多年,西南驻军足有三十万之众。
怎会连十个军州都收拾不了?
牛继宗沉吟片刻,缓缓道来:
南安郡王狄睿年过半百,膝下仅有一女。
待他百年之后,西南诸将谁还认这面旗帜?如今已有不少人起了异心。
况且西南军州与西北、东南截然不同。
他们暗中勾结的茜香国乃西南第一强国,拥兵数十万,更有象兵助阵。
难保茜香国不会在背后支持这些军州对抗朝廷。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谁曾想看似最容易解决的西南十州,竟藏着这般玄机。
贾玚突然灵光一闪:叔父,茜香国与三宣六慰可有渊源?
他记得原着中南安郡王曾败于茜香国,更将探春远嫁和亲。
原以为茜香国是海外岛国,不料竟是西南强邦。
问得好。
牛继宗颔首道:前明在西南设三宣六慰,统辖诸土司。
三宣指南甸、干崖、陇川三宣抚司,六慰乃车里、缅甸、木邦、八百大甸、孟养、老挝六宣慰司。
明嘉靖年间,南方崛起东吁王朝。
此国兼有缅族与孟族之勇,曾迫使三宣六慰臣服。
本朝初年,东吁势微,北方掸族出了个枭雄卡帕。
此人以孟养、陇川为基,建立茜香国。
如今更吞并了车里、木邦、八百大甸、老挝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