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夜明珠的光晕如月华融化,笼罩着床榻,将交织的身影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
冰雪初融时第一滴甘霖,淌下着蛊惑的魔力。
落在君天碧冰冷的深渊里,微末涟漪都未曾漾开。
迷蒙间,湛知弦忘记了恐惧与顾忌,忘记了身份,只剩下本能驱使着沉沦。
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揽住了君天碧略显单薄的腰。
指尖触及她衣衫下微凉的肌肤和纤细的骨骼轮廓,他心脏狂跳,仿佛触碰到了某种禁忌的边界。
带来一阵更深的战栗。
他想要更多,想要驱散那彻骨的寒意,想要贴近那逐渐有了温度的来源......
他仰起头,追逐着那即将离开的唇瓣,喉间溢出模糊的呜咽。
指尖收紧,想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君天碧却倏然松开了他。
凉意退去,留下满滩的怅惘与空寂。
她甚至没有看他迷茫的脸,只是自然地在他身侧躺了下来,拉过锦被盖好。
两人靠得很近,玄色与素白的衣袍在锦被间堆叠,墨发铺散,有几缕甚至交缠在了一起。
她能听到他尚未平复的急促心跳,他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冷香。
他的手臂还维持着方才揽住她腰肢的姿势,僵硬地悬在半空。
湛知弦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侧过头,眸中水光潋滟,情动未散。
君天碧似在闭目调息,侧颜在光影下美得惊心,也冷得令人心颤。
犹豫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问道:
“城主......结束了吗?”
君天碧并未睁眼,长睫如蝶翼般静栖,只有殷红的唇微启,反问道:
“你还想做什么?”
“我......”
湛知弦被她问得语塞。
他想做什么?
那僭越的念头难以启齿,如何能宣之于口?
他抿了抿残留着血腥味的唇,沉默了片刻,才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知弦......是担心城主。”
“方才......吸的血,是否足够?若......若是不够......知弦......还可以......”
他的话断断续续,越说声音越小,这借口拙劣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可除此之外,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心中莫名的失落和......还想继续靠近的欲念。
君天碧终于缓缓睁开眼,侧头看他。
墨色的眸子深不见底,映照出他忐忑的模样。
“你不怕了?”
湛知弦迎着她的目光,心跳依旧快得厉害。
他仔细想了想,摒弃了所有虚伪,选择遵从本心,如实回答:
“怕。”
他垂下眼眸,鼓起勇气继续道:“但是......更不希望城主有损。”
这句话,无关风月,或许只是对强大存在的本能依附,或许混杂着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复杂情愫。
但在此刻,它无比真挚。
君天碧静静地看着他,看了他许久。
久到湛知弦以为她又会说出什么刻薄或残忍的话来。
她只是重新闭上眼,淡漠道:“孤已经无恙了。”
其实,并非完全无恙。
只是恐惧和害怕酝酿出的血液,味道并不算上乘,甚至有些涩口,实在算不上美味。
她不喜欢。
但她懒得解释,也觉得没必要解释。
不过她觉得,还是需要安抚一下这过于敬业的血包,遂补充道:
“睡吧。”
可湛知弦显然无法就此安心。
方才那短暂而诡异的“折磨”,与他认知中魔功反噬的凶险截然不同。
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悬在半空,落不到实处。
撑起身子,他还是忍不住想再次确认:“城主,您真的......”
“闭嘴。”
君天碧冷声打断他,连眼睛都未睁。
“再多说一个字,”她红唇轻启,裹挟着危险的寒意,在寂静的寝殿里回荡,“孤就堵住你的嘴。”
湛知弦,“......”
湛知弦所有未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扫过她优美的唇线,想起方才令人心悸的触感,脸颊轰地一下烧得更厉害,心跳失序,再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他乖乖地躺了回去,规规矩矩,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缓,生怕惊扰了她。
胡思乱想间,迷蒙睡去......
晨光熹微,透过厚重的窗幔缝隙,在寝殿内投下几道朦胧的光柱,尘埃无声飞舞。
湛知弦是在久违的安宁中醒来的。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他便感觉到怀中抱着一个......冰凉却柔软的存在,严丝合缝。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撞入了君天碧寒潭墨玉般的眼眸中。
她不知醒了多久,正静静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
湛知弦从她眼中看清他此刻怔忪茫然的模样,大脑空白。
“!”
他迅速松开了环抱着君天碧的手,弹坐起来,慌乱地翻身下榻,跪伏在地:
“城主恕罪!知弦失仪,并非有意冒犯!请城主责罚!”
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来。
他竟敢......竟敢在睡梦中抱着城主!
这简直是弥天大罪!
君天碧缓缓坐起身,锦被滑落,玄色寝衣的领口微微敞开,似乎还有些困倦。
她抬手拢了拢微乱的长发:“无妨。”
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湛知弦,补了句,“暖和。”
她甚至拿他跟某人比较了一下,给出了高度评价:“比甘渊有用。”
话音刚落,外殿便传来一声极其不爽的冷哼:
“呵——属下耳朵还没聋,听得见!”
只见甘渊抱着臂,斜倚在外殿通往内室的月亮门边。
他显然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将里面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君天碧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掀被下床,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就是说给你听的。”
甘渊被她理直气壮的态度噎得一哽,气得磨了磨后槽牙,却不敢真的发作,只能悻悻地转移话题,语气硬邦邦地回禀正事:
“王克的罪行案卷,连同包庇他的那些官员名单,属下已经全部整理好,放在书房了。”
“城主您日理万机,要是得空......记得看一眼。”
说完,他也不再往里走,就抱着臂,门神似的杵在外殿。
湛知弦看着这一幕,心中惊疑不定。
他观察着君天碧的神色,见她并未因甘渊的阴阳怪气而动怒,只是自顾自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便也默默起身,走上前。
拿起一旁的玉梳,轻柔地帮她梳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指尖有些紧。
从甘渊方才的话语中,他有强烈的预感,君天碧绝不会轻易放过王克这根锈钉。
必会借着这次机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清洗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