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公园内的混乱逐渐平息,喧嚣与硝烟一道,渐渐被夜风吹散。
危机解除的实感,如同迟来的潮水,漫过每一位参战者的心头。
由于博士本人坐镇指挥中心并未亲临现场,现场最高科研指导的职责,便落在了艾雅法拉的肩上。
这位平日里总是抱着资料、显得内向而专注的年轻火山学家,此刻却展现出了不容置疑的专业素养与镇定气场。
她指挥着后勤小组,熟练地架设起在罐头厂事件后,由博士亲自设计改进的移动式“源石粉尘收容装置”。
在净化磁场的作用下,那些原本弥漫在空气中、肉眼难以清晰捕捉的细微源石粉尘,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梳理、汇聚,最终在特制的收集板上,析出了一层闪烁着诡异粉紫色光泽的细微结晶。
这一幕,既彰显了技术的伟力,也无声诉说着方才危机的真实与残酷。
当最后一批确认完全聚集的源石结晶被小心地封入特制的铅罐中,负责打扫战场、维持秩序的干员们,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激动与胜利的喜悦,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完美作战!我们成功了!”
“平民伤亡情况统计出来了吗?”
“初步统计完毕!除了因恐慌奔跑导致的摔倒、磕碰轻伤,以及少数几人惊吓过度需要心理疏导外,无一人因直接暴力受伤!”
“卧槽!牛[哔]——!”
“博士简直是天才!这指挥神了!”
尽管大家都还严格遵守着安全条例,戴着厚重的防护面罩,导致欢呼声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但那份几乎要冲破面罩的激情、自豪与对指挥官的由衷敬佩,毫无阻碍地传递了出来。
大伙儿就着大帝那支乐队尚未完全停止的背景音乐,情不自禁地在原地手舞足蹈起来——幸好博士此刻远在指挥中心,否则以这群激动过头的部下们的热情,很难保证他不会在措手不及间被兴奋的干员们抱起来,一次次抛向空中以示庆祝……
至于狂欢的声浪中,偶尔夹杂着的诸如“这边有个歹徒好像失血过多快不行了,谁给他叫个救护车?”“要么我来给他治疗一下?(阿米娅)”的声音,则完全被淹没在了胜利的海洋里,未能引起太多注意。
就在这群魔乱舞(?)的混乱氛围达到顶峰时——
“砰!”
一声极其突兀、响亮,仿佛近距离枪击的巨响,猛地压过了所有的欢呼与音乐!
事发过于突然,绝大部分人都愣住了,现场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音乐的伴奏还惯性地演奏了十几秒,才在空的惊呼声中戛然而止:“……老板?!”
谁?歌手?
主唱中枪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沸腾的现场降温。干员们迅速从狂喜中惊醒,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直冲头顶——
“还有漏网的枪手?!”这是近卫局干员们气急败坏、几乎要吐血的声音——哪里来的混账东西,竟然在行动完美收官的最后一刻,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从哪里开的枪?谁看见了弹道?!”这是Scout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在加密频道里的疾呼——以他的专业素养和观察力,竟然完全没有捕捉到任何狙击手的迹象?这怎么可能!
“伤员情况怎么样?还有救吗——阿米娅,快!”这是反应最快的一批人,一边高声询问,一边迅速向临时舞台和倒在那里的帝企鹅冲去。
一时间,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
一部分干员立刻自发组成警戒圈,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可能藏匿枪手的高点与黑暗角落;另一部分人则心急如焚地围拢到简易舞台旁,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帝企鹅,试图进行急救:
“快!检查伤势!”
“企鹅的……人中在哪?”
“我摸不到明显的心跳……是这身脂肪太厚了的缘故吗?”
“……等等,为什么没有看到血迹?”
“……难道子弹卡在脂肪层里了?”
就在众人围着“受害者”心急如焚,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尝试不太规范的“企鹅心肺复苏”时,地上的“受害者”突然毫无征兆地、如同弹簧般从地上一跃而起,紧接着发出了一声穿透力极强的、饱含愤怒的企鹅尖啸,差点把众人震聋。
“嘎——!!竟然没有一个人在认真听歌!!”大帝用短小的翅膀叉着腰(如果那算腰的话),声音中充满了艺术家尊严受辱般的出离愤怒,“这是对摇滚精神的亵渎!是对音乐本身的背叛!”
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半晌,才有人用极小、极不确定的声音嘀咕道:“我看他……活蹦乱跳的,一点都不像中枪的样子啊……”
“根本就没有人中枪。”大家循声望去,只见空站在舞台后方,有些不好意思地举起了手,解释道,“刚才那声‘砰’,是老板的口技表演……他能模仿很多种声音,包括枪声。”
众干员:“……”
“这只是对你们亵渎音乐、忽视舞台艺术的、一个小小的惩罚。”大帝用翅膀优雅地拍了拍身上的灰,语气恢复了那种独特的、带着电流杂音般的腔调,“好了,今晚的演出到此结束。企鹅物流,撤退!”
说时迟那时快,早已准备好的空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抱起还在那摆造型的帝企鹅,转身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公园外围跑去!
好家伙!原来是装的!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股被戏耍的羞恼感涌上心头,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别让他们跑了!”,一大群人立刻拔腿就追!
“站住!你这只戏精企鹅!”
“又不是企鹅自己在跑……”
“抱着企鹅跑的那个!你给我停下!”
“……把你们老板放下!让他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要被追上了!德克萨斯!救命啊!”空一边抱着沉甸甸的企鹅在人群中奋力穿梭,一边对着耳麦大喊。
“前方,公共厕所。”耳麦里传来德克萨斯一如既往冷静的声音。
“吚——为什么偏偏是厕所?”空嘴里下意识地嫌弃着,但脚下却毫不犹豫地朝着远方那个醒目的“wc”指示牌方向狂奔。
“充电。”德克萨斯的回答言简意赅。
空咬紧牙关,用尽了洪荒之力,拖着一长串气势汹汹的“追兵”,终于冲刺到了公园边缘的公厕门前。果然,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喷涂着企鹅物流标志的小电驴,以及跨坐在上面、单脚撑地、面无表情的德克萨斯。
“接着!”空看准时机,用力将怀里的帝企鹅抛了出去——
只见那只肥胖的企鹅在半空中笨拙地挥舞了几下短小的翅膀,竟然奇迹般地调整好了姿态,如同一个充满弹性的皮球,“噗”地一声,精准地落入了小电驴前端的车筐里,将车筐压得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德克萨斯立刻将撑着地面的长腿收回,右手猛地一拧电门!
“嗡——!”
小电驴后轮在与地面短暂摩擦冒出青烟后,如同离弦之箭般,载着一只企鹅和一位酷姐,风驰电掣地飙了出去,瞬间就将刚刚追到厕所门口的干员们甩在了身后。
“可恶!太嚣张了!”干员们看着迅速远去的尾灯,下意识就想呼叫最高指挥权限进行支援,“博士——!请求指示!目标企鹅物流……”
“偶尔也要学会靠自己解决问题嘛,”博士带着明显笑意的声音在公共频道中响起,带着一种“事了拂衣去”的轻松,“我下班了。诸位,祝你们好运!”
“……”众人无话可说,只能靠自己:“还能怎么办?分头追!找车!包抄!一定要把那只戏精企鹅逮住!”
作战已经结算完奖励,但这个鸡飞狗跳的夜晚,好像还没有结束。
但后面的事情就跟博士无关了,“希望大家玩的开心~”,他惬意地向后靠在椅子上,拧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盖子,吹了吹气,慢悠悠地喝了两口泡着枸杞和菊花的“老干部养生茶”。
连续高强度的精神集中和指挥,让他也感到了一丝疲惫。他刚站起来,准备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腰背和四肢,目光随意地扫过大屏幕时,却突然顿住了。
只见主屏幕的一角,一个不断闪烁的、标识着“未知来源”的通讯请求,正在顽强地跳动着。
“陈sir。”博士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预感,仿佛这个通讯背后牵连着更深层的东西。在伸手点击接通之前,他先一步在指挥频道里呼叫了老陈。
此时,指挥频道里大部分参与行动的干员已经陆续退出,只剩下陈、诗怀雅以及负责情报汇总与后续收尾工作的林雨霞还在线上。
听到博士的呼叫,陈立刻回应:“我在,博士。”
“还有我嗷呜——!”诗怀雅活泼的声音也立刻插了进来,带着一丝俏皮。
林雨霞则敏锐地从博士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稍快:“发生了什么事吗,博士?”
“指挥中心收到了一个未知通讯请求,来源无法识别。”博士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诗怀雅闻言,立刻收起了玩笑的口吻,专业素养瞬间上线:“明白,我马上启动逆向追踪程序,锁定信号源位置。”频道里随即传来她快速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
短暂的等待后,诗怀雅的声音再次响起:“追踪程序已启动并运行,信号正在解析中……博士,可以接听了,尽量拖延通话时间。”
收到诗怀雅的确认讯号后,博士深吸一口气,伸手在控制台上,点击了那个闪烁的“接通”按钮。
“晚上好,博士。一场……无比精彩的作战指挥。”
听筒里传来一个完全陌生的、带着卡西米尔口音的男声,语调平稳,措辞优雅,仿佛是在品评一场精彩的戏剧。
然而,博士几乎是凭借着某种直觉,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就与记忆中那封华丽辞藻堆砌的信件联系了起来,准确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恰尔内先生。”
“惊人的直觉,博士,”通讯那头的恰尔内似乎微微笑了一下,语气依旧听不出丝毫波澜,只有纯粹的、商业化的赞赏,“我必须再次承认,与您这样的人为敌,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明智、也最令人感到无力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那么您,以及您所代表的卡西米尔商业联合会,为何还要执着地选择这条道路呢?”博士的声音保持着同样的平静,仿佛在与一位老朋友探讨商业策略,“我记得,在您之前的来信中,我们似乎应该是‘朋友’才对。”
“我们当然是朋友,亲爱的博士,”恰尔内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更加真切的笑意,但这笑意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反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我所做的一切,从根本上说,正是为了您啊,为了能让您这无与伦比的才华,找到最适合它绽放的舞台。”
“哈,”博士必须承认,他被对方这番颠倒黑白、理直气壮的言论给气笑了,“听您这意思,我是拿了什么引发特洛伊战争的美女海伦的剧本吗?值得您如此大动干戈,不惜在龙门掀起如此风浪?”
“您不是已经凭借您那卓越的智慧,猜到了大部分的真相吗,博士?”恰尔内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喟叹,“又何必再在我面前,假装一无所知呢?”
就在这时,博士手边的通讯器屏幕闪烁了一下,是诗怀雅发来的加密讯息:“信号追踪遇到干扰,对方有反制措施,请再尽量拖延一会儿。”
博士目光扫过讯息,沉默了片刻,重新开口,语气变得正式而探究:“我确实基于现有情报,做出了一些个人的推测。正好借此机会,想向恰尔内先生您当面求证一番,不知您是否愿意为我解惑?”
“当然,乐意之至,博士。”恰尔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