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破铜烂铁号”在密集的星舰残骸中穿行，如同在巨兽的尸骨迷宫中游弋。
哈克船长确实对这片区域了如指掌，他操控着飞船，灵巧地避开那些隐晦的空间褶皱、能量乱流以及可能尚未完全失效的防御系统或未爆弹药。
沿途，偶尔能看到其他同样破旧、涂装各异的拾荒船在残骸间忙碌，彼此间大多保持着警惕的距离，互不干扰。
经过数小时的航行，前方残骸的密度开始降低，视野尽头，出现了一个人造物体的轮廓。
那是一个由无数大小不一的金属模块拼接而成的、如同海胆般伸着无数“尖刺”（对接码头、传感器阵列、武器平台）的庞大空间站。
它的外表布满修补的痕迹和不同年代的涂装，显得有些斑驳杂乱，但整体结构看起来异常坚固。
空间站周围，稀疏地停泊着一些大小不一的飞船，从哈克船长这样的拾荒船，到一些看起来更具攻击性的护卫舰，甚至还有几艘风格迥异、带着明显异星文明特征的生物舰船。
一块巨大的、由闪烁的霓虹灯和全息投影构成的招牌，在空间站的主入口附近旋转着，上面用数种宇宙通用语文字滚动显示着：
自由彼岸 - 第七区中转站
交易 · 情报 · 休整
(禁止大规模武装冲突)
“两位大人，前面就是‘自由彼岸’了。”哈克船长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回到熟悉地盘的放松，“我们需要排队等待引导，进入公共停泊区。里面的‘尖刺区’提供不同等级的泊位和服务，就是价格……嘿嘿，有点贵。”
李万和林婉悬浮在虚空中，打量着这个所谓的“秩序据点”。
虽然明令禁止大规模冲突，但那缭乱的灯光、杂乱的建筑风格以及周围飞船透露出的彪悍气息，无不昭示着这里绝非什么和平安宁之所，更像是一个建立在危险边缘的、充斥着交易与欲望的灰色地带。
“我们直接进去。”李万对哈克说道，“你们自便，若有需要，我会联系你。”
“明白！大人！”哈克连忙应道，能跟在这两位神秘强者身边固然安全，但压力也实在太大，能暂时分开他求之不得。“我的通讯码是‘第七区-破铜烂铁-哈克’，大人随时可以找到我！”
李万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与林婉一起，化作两道微不可查的流光，瞬间掠过排队等待的飞船队伍，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空间站那层看似厚实、实则在他“法则掌控”面前形同虚设的能量护盾，进入了“自由彼岸”的内部。
空间站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喧嚣和混乱。
巨大的中央通道如同一个浓缩的星际市集，空气中混杂着机油、汗味、劣质合成食物以及各种外星种族特有的体味。
光线来自头顶杂乱无章的管道和两侧店铺闪烁的霓虹招牌，将形形色色的路人映照得光怪陆离。
穿着简陋宇航服、身上挂着各种工具的拾荒者；身体部分或大部分被机械替代、眼神冰冷的改造人；披着兜帽、气息隐晦的神秘客；甚至还有一些非人形态的硅基生命、能量体生物在特定的区域活动。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引擎的轰鸣声以及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打斗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混乱的交响乐。
李万和林婉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
在这里，奇装异服和特立独行才是常态。
但他们那与众不同的气质——李万深不可测的平静与林婉纯净神圣的生命气息——还是让一些敏锐的家伙投来了审视的目光，不过大多在感受到李万无意中散发的、如同深渊般的气息后，便明智地移开了视线。
“这里的人……都很紧张。”林婉微微蹙眉，她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那种警惕、贪婪和压抑的暴戾情绪。
“生存法则使然。”李万淡淡道，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网络，悄然覆盖了周围大片区域，过滤着海量的无用信息，捕捉着可能感兴趣的关键词。
“情报……需要情报……”
“最新星图，‘议会’动向，‘裂隙’消息，价格面议……”
“招募好手，探索‘寂静墓穴’，收益分成……”
“灰域那帮杂碎最近动作很大，小心点……”
各种信息碎片涌入李万脑海。
他注意到，“议会”和“灰域”是被提及频率较高的词汇。
他带着林婉，走向一个看起来相对正规、门口站着两名武装守卫的情报商店。
商店的招牌很简单，只有一个抽象的、由光线构成的问号。
进入店内，与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
内部空间不大，布置简洁，只有一个合金柜台，后面坐着一个脑袋比常人大上一圈、眼睛是复眼结构、正快速浏览着数个光屏的异星人。
“欢迎光临‘千眼’情报屋。”那异星人头也不抬，用合成的通用语说道，“明码标价，概不赊账。基础星图100标准能量单位，‘议会’近期公开动向简报500单位，特定势力或区域深度情报面议。”
李万直接抛出一块从森罗星带来的、蕴含着精纯生命能量的翠绿色晶石（木灵族的赠礼之一），落在柜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块晶石的价值，远超对方提出的价格。
那“千眼”情报贩子的复眼瞬间定格在晶石上，闪烁了几下，终于抬起头，正视李万和林婉，语气变得恭敬了些：“尊贵的客人，您需要什么？”
“关于‘议会’——你指的是宇宙贵族议会？他们最近的清剿行动，目标是谁？范围多大？”李万直接问道。
千眼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评估风险和信息的价值，复眼快速闪烁：“客人，关于‘议会’的核心情报，价格昂贵，而且……有一定风险。我只能告诉您，大约在三十个标准星域年前，‘议会’发动了一场名为‘肃正’的大规模行动，针对所有被他们定义为‘混乱源头’或‘潜在威胁’的势力，包括但不限于某些独立文明、远古遗迹探索者、以及……身怀特殊力量或传承的个体。”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李万和林婉。
“行动导致大量星域陷入战火，无数势力覆灭或流亡。破碎星廊这里，也因此涌入了不少难民和……被追捕者。至于具体目标名单和最新动向，属于高度机密，我这里没有，或许……‘星炬同盟’的高层或者某些顶级的‘信息捕手’手里会有线索。”
特殊力量或传承的个体……李万和林婉心中微沉。这描述，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们自己。
“那么，‘灰域’最近的动向又是为何？”李万换了个问题。
“灰域？”千眼的语气轻松了些，“那帮海盗最近确实很活跃，似乎在第七残骸区寻找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不清楚，但他们为此封锁了好几个区域，和拾荒者联盟冲突了好几次。据说，他们背后可能有更大的金主。”
更大的金主？李万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商店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一股带着血腥和机油味的热风涌入。几名穿着灰色制服、身上带着明显战斗痕迹和戾气的壮汉走了进来，为首一人脸上有一道新鲜的灼伤疤痕，目光凶狠地扫过店内，最后落在李万和林婉身上，尤其是在林婉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千眼，老子的情报呢？”疤痕男瓮声瓮气地吼道，声音沙哑。
千眼似乎对这几人有些忌惮，连忙说道：“疤狼大人，您要的关于‘铁墓’残骸的能量读数分析已经做好了，这就传给您。”
被称为疤狼的壮汉接过千眼递过来的数据芯片，目光却依旧盯着林婉，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口黄牙：“生面孔啊？小妞长得挺水灵，在这破地方可不多见。跟哥哥们去喝一杯？”
他身后的几名灰域成员也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
林婉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并未发作，只是看向李万。
李万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疤狼身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淡淡地开口：
“滚。”
一个字，如同冰冷的法则，瞬间冻结了店内的空气。
疤狼脸上的狞笑僵住，他感觉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轰然降临，仿佛整个空间站的质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想要发作，想要拔枪，却发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他身后的几名手下也同样僵在原地，脸上充满了惊恐！
他们就像是被钉在虚空中的标本，连思维都变得迟滞。
李万不再看他们，对千眼说道：“关于‘信息捕手’和‘星炬同盟’，把你知道的联络方式和地点给我。”
千眼看着那几个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的灰域成员，复眼疯狂闪烁，再看向李万时，语气已经带上了恐惧：“是……是！大人，我这就给您！”
他手忙脚乱地将信息录入一枚芯片，恭敬地递给李万。
李万接过芯片，拉着林婉的手，转身向店外走去。在经过疤狼身边时，他甚至没有侧目，只是如同拂去尘埃般，随手一挥。
疤狼和他几名手下如同被高速行驶的星舰撞中，猛地倒飞出去，狠狠砸在街道对面的金属墙壁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巨响，然后软软地滑落在地，生死不知。
街道上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看向李万和林婉的目光充满了惊骇。
李万和林婉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身影很快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千眼情报贩子看着店外昏迷的疤狼等人，又看了看李万消失的方向，复眼中充满了后怕与庆幸。
“法则掌控……至少是域主级的存在……破碎星廊，要起风了……”
他喃喃自语，迅速关闭了店门，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而李万和林婉，则继续向着空间站更深处走去，寻找着下一个信息源，也预示着，“自由彼岸”的平静（如果曾有的话），即将被彻底打破。
（第一百零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