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哐啷…哗啦…”的动静,活像谁拖着铁链子在冰上蹭,一下下挠在人心尖上。在这死静、只有头顶怪物吭哧的冰缝底,这声儿能吓出人命。
老陈死捂着阿飞的嘴,自己气儿都不敢喘匀,另一只手摸上了插雪里的长刀把。林暖暖指节攥电击棍攥得发白。石头闷声站起来,山一样堵在前面,死盯着声音来的那头黑窟窿。
声儿越来越近,还夹着点…哼唧?像是一边费劲拖东西一边骂街。
接着,一点弱得快灭的亮光在黑暗里晃悠出来。不是手电光,倒像是破油灯那种昏黄玩意儿。
借那点光,他们勉强瞅见个驼背、裹着厚破烂皮子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踩雪过来。那人手里拽着个用废铁和铁丝胡乱捆的破拖板,上头堆着些黑乎乎看不清的零碎,刚才那金属声就是这玩意儿造的。
那身影压根没想到这鬼地方有人,直到走得挺近了才猛一停,警惕抬头。灯光照亮张冻通红、皱纹沟壑、脏得看不出原色的老脸,一双眼睛藏在乱眉底下,亮得吓人。像个在冰原上捡了半辈子破烂的老油子。
“谁?!谁在那儿?!”老破锣嗓子哑得刺耳朵,他慌里慌张从拖板边抽出一根磨尖的钢筋,对准四人,动作却有点笨。
是人!不是怪物也不是猎狗!
四人同时松了半口气,可警惕一点没松。这地界,人有时候比玩意儿更吓人。
老陈慢慢松开阿飞,示意别动,自己缓缓站起来,刀没撒手:“老伯,没恶意。让上头的东西撵下来的,跳下来躲躲。”他指指头顶。
老头眯缝眼,狐疑地上下扫他们,尤其多看了石头那大块头和暖暖那怪棍子,又竖耳朵听了听顶上隐约的怪物挠冰声,绷着的脸稍微松了点。
“上头那帮‘雪鬣狗’?”老头啐一口,“那帮孙子鼻子灵,但怂蛋,不敢下这深坑。算你们命硬。”
雪鬣狗?原来叫这名字。
“您…您一直住这下头?”林暖暖没忍住,小声问。这黑窟窿冰窖似的,咋住人?
老头哼一声,没答,反问道:“外头来的?惹事了?不然能往这种绝地跳?”他眼珠子扫过他们这狼狈样和寒碜行李,“看你们这衰样,不像‘暖炉堡’那帮强盗,也不像‘废料帮’那窝耗子。”
他对这儿地头蛇门儿清。
老陈心里一动,谨慎答:“南边来的,就想找地儿猫着,不小心沾了点麻烦。”没提铁片和白面具。
“南边?”老头眉毛一挑,有点意外,又仔细瞅他们,“南边最近可乱,‘永霜之手’那帮活阎王的巡逻队窜得欢…你们这‘麻烦’,别是沾上他们了吧?”
他提“永霜之手”时,口气里带着明显的怵和嫌。
老陈心里咯噔一下,没料到他直接捅到点上。他噎住了,不知咋接。
老头看他这德行,好像明白了,叹口气嘟囔:“操,就知道…能让‘雪鬣狗’追这么狠,慌得跳冰缝的,除了惹上那帮穿白孝服的煞星,也没别个了。”
他收起那钢筋棍,摆摆手:“得了,跟我来吧。这底下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回事。堵这风口,一会把更深处的玩意儿招出来,谁都别想好。”
更深处的玩意儿?
这话让四人刚松点的弦又绷直了。这冰缝底下还有货?
老头也不解释,费劲拖起那破板子,转身往黑处走,那盏小灯在风里晃,像下一秒就灭。
四人互相瞅。跟不跟?这老头底细不明,但这冰缝底邪乎,待这儿也不是事。
头顶上,雪鬣狗的低吼和刨冰声还没停。
老陈一咬牙:“跟上去瞅瞅,离远点,机灵着!”
眼下也没别的招了。四人龇牙咧嘴爬起来,忍着摔伤的疼,深一脚浅一脚跟老头后头,保持十来米距离。
越往里走越黑,就老头那盏小灯是唯一亮。冰缝变宽了,两边冰壁上开始有人凿的印子,甚至能看见些嵌冰里、锈得厉害的铁管和架子,像是老早以前的啥工程废墟。
老头对这儿熟得跟自己家炕头似的,左绕右拐,避开好些暗冰洞和裂口。
终于,他在一处冰壁前停下。那冰壁看着平平无奇,但老头伸手在个地方猛推几下。
“嘎吱——”一阵牙酸摩擦声,一块巨沉的、盖满雪的铁板竟让他缓缓推开条缝!里头透出更稳更暖的光!
老头回头瞥他们一眼,招招手,自己先钻进去了。
四人看傻了。这冰缝底下,还藏着这?
老陈犹豫一下,先凑缝前往里瞄。
里头像是个不大、但收拾过的地儿。墙是冷石头和金属,挂些简陋工具和兽皮,中间有个用废铁桶改的火炉,正烧着啥,散着微弱暖意和一股淡淡的、说不上来的怪味。角落堆更多破烂。
像个藏身的窝。
“进来吧,门口灌风。”老头声从里头传来。
老陈吸口气,对后头三人点头,先侧身钻进去。阿飞、林暖暖和石头也紧跟。
一进去,果然暖和不少。地儿虽破,比外头冰天雪地强百倍。
老头在火炉边鼓捣啥,头也不回:“门带上,那帮畜生找不过来。”
石头使使劲,把那沉铁板推回原位,把外头的冷和危险隔开了。
暂时,好像安全了。
阿飞直接瘫地上,长出口气。林暖暖好奇打量这小避难所,眼很快被炉子上架着个小锅吸引,里面煮着些黑乎乎的块茎,那怪味就是从那儿来的。
老陈却更警惕地扫视老头和他这“家”。这人太神秘,独居这种地儿,还对“永霜之手”这么熟…
老头转过身,手里拿俩糙木碗,盛了点锅里那糊糊,递给最近的阿飞和林暖暖:“凑合垫吧点,暖暖身子。”
那玩意儿看着就没食欲,味也怪。
阿飞瞅着碗里那黑糊糊,下意识往后一缩,脸上挂出嫌弃相。
就这一瞬,老头动作猛停住了。
他眼珠子,死死钉在了林暖暖手腕上——那儿,她抬手想接碗时,袖子往下滑了点,露出了之前从鱼肚里掏出来、用细绳缠腕上的那块奇异金属片!
老头瞳孔骤然一缩,脸上那点随意和淡漠唰地没了,换成种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激动!
他手里木碗“啪嗒”掉雪地上,黑糊糊溅得到处都是。
他猛往前一步,枯瘦指头抖着指那金属片,声都变调了,尖利急吼:
“这玩意儿!你们从哪儿搞来的?!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