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直面恶魔，良知未泯
法庭内，落针可闻。公诉人陈国栋掷地有声的总结仿佛还在空中回荡，将林浩的罪行钉死在耻辱柱上。旁听席上众人看向林浩的目光，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与愤怒。
金胜贤脸色铁青，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突破口。他知道，物证方面已经难以撼动，唯一的希望，或许就在那个关键证人身上。
审判长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沉稳：“公诉方是否申请证人出庭作证？”
陈国栋立刻起身，肃然道：“审判长，公诉方申请关键证人张桂芬出庭作证。”
“传证人张桂芬到庭！”
法庭大门被法警推开，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张姨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深蓝色外套，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但微微佝偻的身形和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是透露出她内心的紧张与不安。她在法警的引导下，一步一步走向证人席，脚步有些虚浮，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当她经过被告席时，林浩那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和恨意。张姨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了那道视线，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林辰静静地看着张姨，眼神平和，没有任何催促或施压，只是微微向她点了点头。坐在他身后的楚瑶，也投去鼓励的目光。
张姨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从林辰那平静的目光中汲取了一丝力量，终于走到了证人席前。
书记员引导她进行宣誓。
“我，张桂芬，保证向法庭如实陈述，如有虚假，愿承担法律责任。”她的声音起初有些颤抖，但说到最后，渐渐稳定下来。
陈国栋走到证人席前，语气放缓，带着引导性的温和：“张桂芬女士，请您向法庭陈述，当年在林氏医馆工作时，关于患者王某某死亡事件，您所了解的真实情况。”
张姨抬起头，目光先是快速扫过林浩那狰狞的脸，随即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最终落在前方庄重的国徽上。她闭上眼睛，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再睁开时，眼中多了一丝决绝。
“我……我说。”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但清晰可闻，“当年，那个病人……他不是吃了林远医生的药出事的。是他自己……他自己偷偷吃了从康泰医药买的西药，他……他对那种药过敏！”
旁听席上一阵骚动，虽然已经从证据中得知，但亲耳听到当年经手人说出真相，冲击力依旧巨大。
“当时，林浩……就是他！”张姨猛地抬手指向被告席上的林浩，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太久的恐惧与愤怒，“还有康泰的那个李总！他们找到我，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按他们说的改病历，就……就让我和我孙子在江城待不下去！他们还……还给了我一笔钱……”
她说到最后，声音再次低了下去，充满了羞愧：“我……我当时怕啊，我老伴走得早，就我和孙子相依为命……我鬼迷心窍，我……我对不起林远医生，对不起苏医生（林辰母亲），我不是人……”泪水顺着她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她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
“反对！”金胜贤再次起身，试图打断这充满情感的指控，“审判长，证人情绪激动，陈述带有强烈主观色彩，且其收受钱财的行为本身存在道德瑕疵，证言可信度存疑！”
陈国栋立刻反驳：“审判长，证人对其自身不当行为的供述，恰恰印证了其证言的真实性！她是在忏悔，是在揭露真相！其证言与原始病历、录音资料等证据完全吻合！”
审判长看了一眼泣不成声的张姨，又看了看面色阴沉的金胜贤，沉声道：“反对无效。证人，请你控制情绪，继续陈述。”
张姨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我改了病历……我把病人自己乱吃药和过敏的地方都划掉了，按他们说的，写成了是林远医生的方子有问题……我昧了良心……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每次想起林远医生和苏医生那么好的人……我……我……”她再次哽咽。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毒蛇般沉默的林浩，猛地从被告席上站了起来，双手死死抓住面前的栏杆，额头青筋暴跳，对着张姨嘶吼道：“张桂芬！你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是谁指使你的？是林辰那个小杂种给了你多少钱？啊？！你竟敢诬陷我！！”
他的声音嘶哑癫狂，充满了穷途末路的绝望和狠毒，将法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法警立刻上前，强行将他按回座位。
但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却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张姨心中最后的枷锁。
她看着状若疯魔的林浩，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如同当年一般的威胁和戾气，积压了十几年的恐惧、愧疚、愤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不再躲避林浩的目光，反而挺直了佝偻的脊梁，虽然眼中还含着泪，但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锐利，直直地迎上林浩那吃人般的视线。
“我诬陷你？！林浩！你还有没有良心？！”张姨的声音不再颤抖，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悲愤，“当年就是你！是你和林总逼我的！你们拿我孙子的命威胁我！你们以为给了钱就能堵住我的嘴吗？我告诉你们，不能！”
她猛地转头，看向审判席，声音清晰而有力：“审判长，各位法官！我张桂芬今天在这里，对着国徽发誓，我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林浩和李志明就是陷害林远医生的罪魁祸首！那份原始病历，是我偷偷藏起来的，就是想着有一天……有一天能有人替林家伸冤！我错了就是错了，我愿意接受法律的惩罚！但真相就是真相！”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林辰身上，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一丝解脱般的释然：“林医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孙子……我……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说完这番话，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虚脱般地靠在证人席的栏杆上，低声啜泣起来，但那哭声，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显得坦然。
全场寂静。
张姨这番从恐惧退缩到勇敢指认的心路历程，这番饱含血泪的控诉和忏悔，比任何冰冷的证据都更具冲击力。她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证人，她有污点，她曾懦弱，但此刻，她选择了良知，选择了面对。
金胜贤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基于程序的质疑，在这饱含情感的真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颓然坐下，知道在证人这一环，他也彻底失败了。
林浩瘫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连最后一丝挣扎的气力似乎都被抽走了。
林辰看着证人席上那位痛哭流涕的老人，心中百感交集。仇恨依旧在，但看着这个被卷入漩涡，一生都活在愧疚中的老人，他更多的是一种沉郁的悲悯。医术可以救人身体，但有些心灵的创伤，需要时间去抚平。
楚瑶悄悄握紧了双手，为张姨最终的勇敢感到欣慰。苏沐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秦雨烟轻声叹息，夏晚晴摘下了墨镜，眼圈微红。江若彤则依旧警惕地注视着林浩和金胜贤，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审判长敲下法槌，稳定了法庭秩序。
“证人张桂芬的证言，法庭已经记录在案。其证言与其他证据相互印证，法庭予以采信。”
法槌落下，如同为这场灵魂的审判，暂时画上了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