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地中央,煞穴依旧无声沸腾,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如同大地缓慢流动的血液。那口暗金色的青铜古棺静静矗立,棺身符文流转着温润的苍白光晕,将周遭狂暴的煞气抚慰得异常温顺。先前凶焰滔天的尸傀,此刻被无数苍白锁链紧紧束缚,如同一座暗金色的雕塑,僵卧在距古棺数丈之外,眼眶中的灵魂之火微弱跳动,充满了不甘与畏惧,却再也无法兴风作浪。
王默然立于棺沿,青铜身躯在苍白光晕的映照下,流转着一种奇异的光泽,仿佛与这古棺、这片天地融为了一体。他手握那枚关键性的苍白碎屑,仔细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与棺椁乃至整个煞穴紧密相连的磅礴信息流。那不是具体的文字或图像,更像是一种本源的法则感悟,关于镇压、关于封印、关于这片古战场碎片形成的根源,以及……那场遥远太古之战的零星碎片。
“镇封……九钥……源点……”零星的意念在他识海中闪烁,如同星辰生灭,难以捕捉全貌,但却让他对自身的“青铜灵煞”和“以身为炉”的道路,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这口“源棺”本身,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炉”,以煞穴为薪柴,进行着某种永恒的转化与镇压。
他心念微动,棺椁内壁的符文光芒随之明灭,那些束缚尸傀的苍白锁链也相应收紧或松弛,如臂指使。他尝试着引导一丝煞穴本源的精纯阴煞,通过棺椁的转化,缓缓注入自身经脉。顿时,一股远比之前自行吸收更加精纯、更易炼化的能量涌入,青铜灵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凝练厚重,连胸膛上那道被林陌所伤的最后痕迹也彻底消失无踪。
“妙哉!”混元老祖忍不住赞叹,“小子,你真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这口源棺,简直是为你这‘以身为炉’的道路量身打造的修炼圣地!在此地修行,不仅能快速提升修为,更能加深你对镇封、对煞气本质的理解!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窥得那‘兵厄’法则的真正奥义!”
王默然微微颔首,心中却无太多欣喜,反而更加沉重。机遇越大,往往意味着责任越大,危险也越大。这口棺椁镇压在此,绝非无因。那尸傀,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八口“源棺”和其镇压之物,背后牵扯的因果,恐怕远超想象。
他目光转向下方依旧有些惊魂未定的张明轩。此刻的张明轩,正围着被镇压的尸傀转圈,手里不知何时又摸出个小巧的、类似能量扫描仪的装置(显然他身上的小玩意儿层出不穷),隔着老远小心翼翼地对尸傀进行扫描,嘴里还念念有词:“能量结构稳定了……煞气输出被强制约束……这锁链的构成原理……不可思议,像是直接调用底层规则……”
“张明轩。”王默然开口,金属嗓音在寂静的盆地中回荡。
张明轩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扫描仪掉地上,抬头看到是王默然,这才松了口气,随即脸上露出极度兴奋的神色,手脚并用地爬到古棺下方,仰头喊道:“默然!你没事吧?这棺材……你把它控制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地方是哪里?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来,充分体现了他此刻激动混乱的心情。
王默然从棺上一跃而下,落在张明轩面前,青铜面具看不出表情,但语气缓和了些:“我没事。此地是一处古战场碎片,具体来历复杂。刚才那些是‘蚀骨’组织的人。这口棺椁,暂时被我掌控。”
他言简意赅,并未透露太多关于碎屑和自身秘密的信息。不是不信任张明轩,而是有些东西,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张明轩却毫不在意王默然的保留,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超自然的现象吸引:“古战场碎片?空间理论中的亚空间隔离区域?蚀骨组织……就是之前基地里传闻的那个邪恶组织?他们竟然能找到这里!还有这棺材……天哪,这工艺,这能量回路,这简直颠覆了现有的材料学和能量学认知!”他指着棺椁上的符文,眼神狂热,“默然,你能不能让我……稍微研究一下?就一下下!我保证不乱动!”
看着张明轩那如同看到绝世珍宝般的眼神,王默然有些无奈,但也知道这才是张明轩的本色。他沉吟片刻,道:“研究可以,但必须在我的监控下,而且绝不能触碰核心,尤其是棺内和那尸傀。”
“没问题!绝对遵守纪律!”张明轩忙不迭地答应,立刻掏出他的各种小本本和仪器,开始远远地对着古棺和尸傀进行观测记录,嘴里不时发出“原来如此”、“这不可能”之类的惊叹。
王默然不再管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源棺和煞穴。他需要尽快熟悉这种掌控力,并利用此地资源恢复和提升实力。蚀骨的人退去,绝不会善罢甘休,破晓基地那边也不知情况如何,他必须尽快拥有足以自保乃至反击的力量。
他再次进入棺中,盘膝坐下,手握碎屑,全身心沉浸在对棺椁符文的感悟和对煞穴能量的引导中。这一次,他不再满足于被动吸收转化后的能量,而是尝试着主动去理解那些符文的含义,去解析煞气能量在棺椁内部转化的过程。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那些符文古老而晦涩,每一个都蕴含着复杂的法则信息,远非他目前的境界所能完全理解。煞气的转化过程更是精妙绝伦,涉及能量本质的变迁。但王默然有着远超常人的耐心和韧性,更有科学思维带来的解析本能。他将这棺椁视为一个最精密的仪器,将符文视为电路图,将能量流动视为数据流,一点一点地啃噬、分析。
时间在这片昏黄的天地中悄然流逝。张明轩在一旁废寝忘食地记录着各种数据,时而皱眉苦思,时而恍然大悟。王默然则如同老僧入定,与古棺进行着深层次的沟通。
不知过了多久,王默然缓缓睁开双眼,暗青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明悟。他抬起手,指尖一缕青铜灵煞溢出,并非攻击,而是在空中缓缓勾勒出一个极其简陋、甚至有些扭曲的符文虚影。这个符文,正是他从棺椁内壁无数符文中,勉强理解并模仿出的一个最基础的“镇”字符文!
虽然简陋,但在这符文成型的瞬间,周围空间的煞气明显变得温顺了一丝,就连远处被镇压的尸傀,其灵魂之火都微弱地跳动了一下,显示出本能的畏惧。
“成功了……”王默然心中微喜。这意味着,他不再仅仅是依靠碎屑这把“钥匙”来使用源棺,而是开始真正学习和掌握其蕴含的部分力量本质。这对于他完善自身道路,至关重要。
就在这时,一直沉浸在研究中的张明轩突然发出一声轻咦:“默然,不对劲!”
王默然立刻收敛心神,跃出棺椁:“怎么了?”
张明轩指着手中一个不断闪烁红光的、类似罗盘的装置(这是他自制的能量扰动监测仪),脸色凝重地说道:“盆地外围的能量场,刚刚出现了异常波动!很轻微,但模式很特殊……不像是自然产生的,更像是……某种高强度的隐匿结界被触发,或者……有人在使用空间手段试图潜入!”
王默然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极境感知全力展开,向盆地外围蔓延而去!
果然!在之前蚀骨小队退走的方向,以及另外几个隐蔽的角落,他感知到了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空间涟漪和能量遮蔽的痕迹!对方非常谨慎,手段高明,若非张明轩这个“人形警报器”拥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探测装置,加上王默然此刻对这片天地的掌控力有所提升,几乎难以察觉!
“他们又回来了……而且,来了更多人,更强的人。”王默然声音冰冷。看来,蚀骨组织对“源棺”的重视程度,远超预估。之前的失败,反而激起了他们更强的贪欲。
“怎么办?”张明轩紧张地问道,下意识地靠近王默然。他虽然痴迷研究,但也清楚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王默然目光扫过煞穴、源棺、被镇压的尸傀,又看了看身边紧张兮兮的张明轩,脑中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性。
硬拼,依然胜算渺茫。对方有备而来,很可能有应对源棺镇压之法。
但就此放弃源棺逃离?且不说能否顺利逃脱,这口棺椁对他而言意义重大,绝不可能拱手让人。
那么,唯有……利用地利,固守待援?或者,再次……祸水东引?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具被苍白锁链紧紧束缚的尸傀身上,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逐渐成型。
或许,这具失去了自由的尸傀,还能有别的“用途”?
“张明轩,”王默然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决绝的冷静,“敢不敢跟我玩一把大的?”
张明轩看着王默然那双在昏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的青铜眸子,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但还是咬了咬牙:“妈的……来都来了!你说,怎么干?”
王默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开始低声布置起来。煞穴边缘,暗流再次开始涌动,一场围绕着源棺的更大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