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这片名为“寂灭海”的终极虚无之境,唯一永恒的主题。
秦夜悬浮在粘稠的黑暗之上,如同漂浮在墨汁海洋中的一粒微尘。星钥与苏婉真灵共同撑起的星月光晕,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抵抗着下方那片吞噬一切光热的“海水”散发出的恐怖吸力。每一次维持悬浮,都需要耗费他不小的原初之气,伤势未愈的身体传来阵阵虚弱的抗议。
放眼望去,灰暗的天空下,是无边无际的平滑“海面”,没有波澜,没有潮汐,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静止。偶尔,有巨大如山脉的阴影在极远处的“海面”下缓缓蠕动,散发出比归墟暗影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恶意,让秦夜不敢轻易靠近。一些破碎的、如同磷火般的光带在虚空中飘荡,靠近时才能发现,那竟是某种法则彻底湮灭后残留的、扭曲的时空碎片,蕴含着致命的危险。
这里没有方向,没有距离感,甚至连时间都仿佛失去了意义。月尊只提到了“寂灭海”和“望月台”,却没有给出具体方位。在这片终极的虚无之海中寻找一个特定的地点,无异于大海捞针。
秦夜不敢贸然深入,他操控着星月光晕,沿着感知中吸力相对较弱的区域,小心翼翼地移动。同时,他将神念沉入四方星钥,试图从中获取更多信息。
星钥内部,苏婉的真灵所化的那轮微缩明月,依旧静静悬浮,散发着纯净而浩瀚的波动。在月尊残碑本源的滋养下,她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灵魂本源浑厚凝练,只是意识似乎仍沉浸在某种深层次的蜕变与融合中,未曾苏醒。秦夜能感觉到,她与这寂灭海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极其微妙的联系,那轮明月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微微偏转,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是感应吗?嫂嫂的真灵在指引方向?”秦夜心中一动。月尊传承源自太阴,而太阴之力与寂灭、终结并非完全对立,在某些层面上甚至有着玄妙的联系。苏婉的真灵在此地产生感应,并非不可能。
他决定相信这份直觉。调整方向,跟随着星钥内明月那微弱的偏转指引,朝着寂灭海的某个“深处”缓缓飞去。
飞行是枯燥而压抑的。四周的景象千篇一律,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只有下方那片粘稠的“海水”中偶尔泛起的、如同巨大瞳孔般的漩涡,提醒着此地潜藏的无尽凶险。秦夜不敢有丝毫松懈,【业障洞察】全开,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常。
不知飞行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年。在这片时间感模糊的区域,秦夜只能通过自身原初之境的运转和周天循环来粗略估算。他的伤势在缓慢恢复,但对心神的消耗却是巨大的。若非星钥内苏婉真灵传来的平稳波动时刻鼓舞着他,恐怕早已被这无边的死寂与虚无逼疯。
就在他原初之气再次接近枯竭,准备找个相对“安全”的区域(如果存在的话)暂时休整时,前方灰暗的视野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的景象!
那并非光,而是一片巨大的、轮廓模糊的阴影,突兀地悬浮在寂灭海的“海面”之上!阴影的规模极其庞大,远远望去,仿佛一片漂浮在黑暗海洋上的大陆!
“浮岛?还是……别的什么?”秦夜精神一振,立刻提高了警惕,同时加快速度,小心翼翼地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那阴影的轮廓逐渐清晰。那确实是一片巨大的浮空陆地,或者说,是某种巨大结构的残骸。陆地表面并非平整,而是布满了嶙峋的怪石和深邃的沟壑,许多地方可以看到明显的人工雕琢痕迹,残留着巨大的石柱基座、断裂的拱门、以及一些早已风化不堪的巨型雕像碎片。整个陆地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与破败气息,其存在的岁月,似乎比万界墓园中的星辰残骸还要久远!
更让秦夜注意的是,在这片死亡之海的上空,这片浮岛陆地周围的空间,相对而言竟然稳定了许多!下方海水的吸力也减弱了不少,甚至隐隐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死寂的……秩序残留?
“有古怪……”秦夜没有贸然登岛,而是绕着这片巨大的浮岛残骸外围飞行,仔细观察。
岛屿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由寂灭海特有物质凝结成的灰黑色“尘埃”,许多建筑残骸半埋其中。在一些地势较高的区域,隐约能看到一些巨大而复杂的、已经严重磨损的符文刻痕,这些符文风格古老而陌生,与秦夜所知的任何流派的阵法都迥然不同,但其中蕴含的某种宏大、苍凉的意蕴,却让他隐隐感到一丝熟悉。
突然,他怀中的四方星钥,再次传来了清晰的震动!这一次,并非苏婉真灵的指引,而是星钥本身对某种能量波动的感应!钥身之上,代表“星尊”传承的星辰印记,竟然也散发出了微光,与岛屿上某些残破的符文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这是……与星尊有关?”秦夜心中巨震!月尊指引他来寂灭海寻找望月台,难道这片浮岛,竟与星尊也有渊源?
他按捺住激动,降落在浮岛边缘一处相对平坦、视野开阔的巨石之上。脚踩在坚硬粗糙的岩石表面,感受到那远比看上去更加坚实的质地,秦夜稍稍松了口气。至少,这里暂时没有明显的危险。
他放开神识,仔细感知这片岛屿。死寂依旧是主旋律,但在那厚重的死寂之下,确实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秩序波动,源头似乎位于岛屿的中心区域。
“去中心看看。”
秦夜收敛气息,施展【星痕步】,如同鬼魅般在残破的巨石与建筑废墟间穿梭。越往岛屿中心靠近,那种古老的秩序感就越发清晰,周围的死寂之力也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排斥在外。他甚至在一些保存相对完好的巨大石柱上,看到了更多完整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的排列方式,隐隐构成某种庞大阵法的局部。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由无数断裂石柱构成的、如同巨树林立的区域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岛屿的中心,并非想象中的宫殿或祭坛,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不见底的圆形坑洞!坑洞的直径恐怕有百里之巨,边缘光滑如镜,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瞬间掏空。而在坑洞的正中心,悬浮着一座……残破不堪的石台。
那石台通体由某种暗金色的未知石材打造,造型古朴,共有九层,层层收拢,但此刻大多已经崩塌,只剩下最底部的三层还算完整。石台的表面,刻满了与外围符文同源、却更加复杂玄奥的图案,中心似乎原本应该镶嵌着什么,如今却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凹槽。
尽管残破,但这石台却散发着整座岛屿上最强烈的秩序波动!一丝丝微弱的、纯净的银白色光芒,如同呼吸般,在石台残存的符文间缓缓流转,顽强地抵抗着从下方坑洞深处弥漫上来的、更加精纯恐怖的寂灭气息!
而秦夜怀中的星钥,此刻震动得前所未有地剧烈!星辰印记光芒大盛,直指那座残破石台!更让他心神俱震的是,星钥内部,苏婉的真灵明月,也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月华波动变得活跃起来,传递出一种混合着熟悉、悲伤与渴望的复杂意念!
“望月台?!”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秦夜的脑海!
月尊指引的“望月台”,难道就是眼前这座残破的石台?!可它为何与星钥产生如此强烈的共鸣?又为何让苏婉的真灵产生如此反应?
秦夜强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小心翼翼地向坑洞边缘靠近。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石台散发出的秩序之力的不凡,那是一种凌驾于寻常法则之上的、近乎“道”的本源气息!但同时,从坑洞下方弥漫上来的寂灭气息也越发恐怖,那是一种连灵魂都能冻结、连存在概念都能抹除的终极虚无!
他站在坑洞边缘,向下望去。坑洞深不见底,只有最纯粹的黑暗,仿佛通往宇宙的终点。而那座望月台,就悬浮在这无底深渊之上,如同暴风雨中最后的灯塔,孤独而倔强地散发着微光。
“必须上去看看!”
秦夜能感觉到,这座石台就是关键!或许,苏婉彻底苏醒的契机,乃至月尊所说的“应对归墟之秘”,都隐藏在这座古老的石台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恢复不多的原初之气,护住周身,然后纵身一跃,朝着坑洞中心那座悬浮的残破石台,飞掠而去!
然而,就在他的脚尖即将踏上石台最底层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整座望月台残存的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一股强大无比的排斥力场瞬间生成,如同无形的墙壁,狠狠将秦夜弹开!同时,一个冰冷、机械、充满警告意味的意念,如同洪钟大吕,响彻他的识海:
“非太阴血脉……非命定之人……擅闯禁地……格杀勿论!”
银光之中,三道由纯净月华之力凝聚而成的、身披古老铠甲、看不清面容的守卫虚影,自石台三个方向缓缓浮现,手中凝聚出月光长矛,冰冷的“目光”齐齐锁定了被震飞的秦夜!
杀机,瞬间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