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漓坠入寒潭的瞬间,冰冷刺骨的潭水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入她的肌肤,穿透皮肉,直刺骨髓!左肩箭伤处的阴寒剧毒被这极寒一激,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疯狂地顺着经络蔓延,直冲心脉!冰魄玄功应激而发,本能地在体内筑起一道寒冰壁垒,死死抵住毒素的侵蚀。两股同源却又相冲的冰寒之力在她体内激烈绞杀,经脉如同被无数冰棱反复穿刺、切割!
“呃啊——!”剧痛让墨漓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几乎被撕裂。她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混合着冰冷的潭水涌入喉间,强烈的刺痛感强行拉回了她一丝清明。
不能死在这里!石猛需要她!刑天还在南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蚀骨的剧痛和冰寒。她强行运转濒临崩溃的冰魄玄功,将最后一丝灵力凝聚于双脚,猛地向下蹬踏!脚下并非虚无,而是触碰到了一处坚硬的、布满滑腻苔藓的岩石!
借力!上浮!
“哗啦——!”
墨漓如同一条破水的白练,带着四溅的冰冷水花,猛地从幽黑的潭水中探出身躯!她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冰渣和血腥味,左肩的伤口在冰冷潭水的浸泡下,疼痛似乎被冻结,但那股深入骨髓的阴毒却如同附骨之疽,让她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她单手死死攀住潭边一块湿滑的巨石边缘,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身体因寒冷和剧毒而不受控制地颤抖。
“墨姑娘!”阿水惊骇的呼喊从石梁上传来。他和钉子正死死稳住担架,石猛在刚才的变故中再次呕出一口黑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阿飞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对岸掠回,落在墨漓攀附的巨石旁,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撑住!”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内力渡入墨漓体内,暂时稳住了她翻腾的气血和濒临崩溃的冰魄玄功。
“快…走!”墨漓牙关打颤,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别管我…带石猛…过去!”
“放屁!”钉子怒吼一声,双目赤红,“要死一起死!阿水,稳住!我拉她上来!”他竟将担架一端固定在石梁上,自己则冒险俯身,伸长手臂去够墨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低沉、压抑、却带着无尽暴戾与痛苦的咆哮,如同闷雷般从对岸那黑黢黢的洞口深处滚滚传来!咆哮声中,隐约夹杂着金铁交击的铿锵和人体被撕裂的恐怖声响!
刑天!是刑天的声音!他就在对面的山洞里!而且……正在激战!
墨漓攀着巨石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在湿滑的石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刑天还活着!他在战斗!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仿佛受到那咆哮的牵引,猛地从她背上刑天本体那焦炭般的身躯深处爆发出来!微弱,却带着熔岩般的炽热,瞬间驱散了她体内部分刺骨的冰寒,也让她几乎冻结的左肩伤口传来一阵诡异的灼痛!
“是刑天大哥!”阿水也听到了那咆哮,仅存的左眼爆发出狂喜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担忧取代,“他在跟谁打?!”
“还能有谁!”阿飞眼神锐利如刀,望向洞口,“黑冰台的鬣狗,闻到血腥味了!”
那咆哮如同强心剂,让墨漓濒临崩溃的身体里涌出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她借着阿飞的拉扯和钉子的援手,猛地发力,湿透的身体带着刺骨的寒气,狼狈却决绝地翻上了巨石!
“走!”她甚至来不及喘息,冰魄剑指向对岸那传出咆哮的洞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刑天在里面!冲过去!”
希望就在眼前,亦是修罗战场!
钉子不再犹豫,与阿水重新抬起担架,脚步坚定地踏上湿滑的石梁。这一次,速度更快,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下方幽潭死寂,方才那断了一截的触手怪物似乎被刑天的咆哮震慑,再无声息。
墨漓紧随担架之后,阿飞则如同最警觉的猎豹,游弋在侧翼,目光扫视着对岸洞口和周围嶙峋的怪石。刑天本体在她背上微微震颤,那股微弱的灼热感如同共鸣般,随着洞内传来的每一次金铁交鸣而跳动。
终于踏上对岸坚实的岩石!洞口就在眼前,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硫磺焦糊的气息扑面而来!洞内光线昏暗,只有深处隐约有火光跳动,映照出洞壁上飞溅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以及……散落在地的、破碎的玄黑色甲胄碎片!
“杀!”洞内深处传来一声短促而狠厉的暴喝,随即是兵器刺入肉体的闷响和濒死的惨嚎。
墨漓眼中寒光爆射,冰魄剑瞬间出鞘,森冷的剑气激荡开来,将洞口的血腥气都冲淡了几分!她率先冲入洞中!
洞内空间比想象中更大,却如同地狱屠宰场!几支插在石缝中的火把摇曳着昏黄的光芒,映照出满地狼藉。三具身着玄黑色劲装、戴着青铜面具的尸体以极其惨烈的姿态倒伏在地,有的被巨力撕成两半,有的胸膛被洞穿,还有一个头颅被硬生生砸进了石壁!鲜血和内脏的碎片涂满了地面和洞壁。
而在洞穴最深处,一个高大、魁梧、周身覆盖着暗红色熔岩纹路的身影,正背对着洞口,单膝跪地!他仅存的左臂死死撑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右肩处,一个碗口大的恐怖伤口正汩汩涌出滚烫的、如同熔岩般的金红色血液!那血液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声响,灼烧出一个个小坑,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
是刑天!他周身狂暴的熔岩烈焰已经消退,露出下面布满裂痕、如同烧红烙铁般的皮肤。暗金色的纹路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他低垂着头颅,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喷吐出灼热的白气,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在他脚边,倒着第四具黑冰台杀手的尸体,尸体胸口被洞穿,心脏位置只剩下一个焦黑的空洞!
显然,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至极的搏杀,以重伤之躯,硬生生撕碎了四名黑冰台的精锐杀手!但代价,是右肩那几乎将他半个身子撕裂的恐怖创伤!
“刑天!”墨漓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冲到他身边。
刑天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熔岩火焰的眼眸,此刻火焰黯淡了许多,却依旧带着令人心悸的暴戾和混乱!他看向墨漓,眼神中没有熟悉的清明,只有如同受伤野兽般的警惕和狂躁!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仅存的左臂肌肉贲张,似乎随时会暴起攻击!
“是我!墨漓!”墨漓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冰魄玄功运转,一股清冷的气息试图安抚刑天狂暴混乱的精神。她不敢贸然靠近,刑天此刻的状态极不稳定,那熔金之血的力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随时可能再次失控。
“吼……”刑天似乎认出了墨漓的气息,眼中的狂躁稍减,但身体依旧紧绷如弓。他右肩的伤口在金红色血液的包裹下,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蠕动、愈合!但愈合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血液流失的速度,他的气息正随着每一次心跳而飞速衰弱!
“快!止血!”钉子放下担架,和阿水一起冲了过来,看到刑天那恐怖的伤口,饶是见惯了血腥,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没用的!”阿飞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刑天伤口流出的熔岩般的血液,“这不是普通的伤!是‘破罡弩’!黑冰台专门用来对付顶尖高手的玩意儿!弩箭上淬了‘蚀金散’,专破护体罡气,更能侵蚀异种真元!他的力量正在被这毒侵蚀、瓦解!”
仿佛印证阿飞的话,刑天伤口处涌出的金红色血液中,开始夹杂着一丝丝诡异的幽蓝色,如同跗骨之蛆,正沿着熔岩纹路向他体内侵蚀!刑天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身体剧烈颤抖,周身明灭的熔岩纹路瞬间黯淡了许多!
“蚀金散……”墨漓的心沉到谷底。黑冰台为了对付刑天,竟动用了如此歹毒的武器!这毒不仅阻止伤口愈合,更在疯狂吞噬刑天赖以生存的熔金之血本源!
“必须立刻拔除弩箭,清理毒素!”墨漓眼神决绝,看向阿飞,“你有办法吗?”
阿飞眉头紧锁,飞快地从怀中掏出那个装着各种零碎的小皮囊:“‘蚀金散’霸道无比,寻常解毒药根本无效!我只有一点‘吸星石’粉末,或许能暂时吸附部分毒素,延缓侵蚀!但拔箭……风险太大!弩箭卡在他肩胛骨缝里,强行拔出,可能直接废了他这条手臂,甚至引发力量彻底暴走!”
“拔!”一个嘶哑、虚弱,却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担架上,石猛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脸色灰败如死人,胸膛的毒匕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嘴角不断溢出黑血,但仅存的左眼却死死盯着刑天,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执着!
“拔…出来!”石猛的声音如同破风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刑天…不能…死!拔!废了…手…也要…活!”他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身体因剧痛而痉挛。
“石猛!”墨漓心头剧震。
刑天似乎也听到了石猛的声音,他燃烧着火焰的眼眸转向担架,看着石猛那濒死却依旧凶悍的眼神,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周身的暴戾之气竟奇异地平息了一丝。
“妈的!干了!”钉子一咬牙,从靴筒里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阿飞,上药!阿水,按住他!墨姑娘,你……”
“我来拔!”墨漓的声音冰冷如铁。她走到刑天身后,冰魄剑归鞘,双手缓缓探向他右肩那恐怖的伤口。指尖触碰到那滚烫的、如同熔岩般的血液和冰冷的金属箭杆,一股灼热与阴毒交织的诡异力量瞬间顺着指尖传来,让她手臂一阵酸麻。
她深吸一口气,冰魄玄功运转至极致,双手瞬间覆盖上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冰晶!这层冰晶隔绝了大部分侵蚀之力,也带来了刺骨的寒意。
“刑天,忍住!”墨漓低喝一声,双手如同铁钳,稳稳扣住那深深嵌入骨缝的粗大弩箭箭杆!触手处一片滚烫滑腻,箭杆上布满了倒刺!
“吼——!!!”在墨漓手指扣住箭杆的瞬间,刑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痛苦咆哮!狂暴的熔金之力本能地反噬,金红色的气浪轰然炸开,将靠近的阿水和钉子狠狠掀飞出去!整个山洞都在震颤!
墨漓首当其冲!狂暴的力量狠狠冲击在她身上,冰晶护体瞬间布满裂痕!她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但扣住箭杆的双手却如同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冰魄玄功与熔金之血的冲突在她体内爆发,左肩的箭毒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疯狂肆虐!
“阿飞!快!”墨漓嘶声厉喝,嘴角鲜血淋漓,眼神却疯狂而决绝!
阿飞眼中精光爆射,毫不犹豫地将手中一小撮闪烁着星光的黑色粉末,狠狠按向刑天伤口周围!粉末接触到翻卷的皮肉和熔岩般的血液,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烧红的烙铁淬入冷水!一丝丝幽蓝色的毒线如同受到吸引,疯狂地涌向那黑色粉末!
“就是现在!拔!”阿飞大吼!
“给我——出来!”墨漓双目赤红,全身力量连同冰魄玄功的本源之力轰然爆发!双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带着一股撕裂天地的决绝,狠狠向外一拽!
“噗嗤——!!!”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和血肉撕裂声,一根足有婴儿手臂粗细、布满狰狞倒刺、通体幽蓝的恐怖弩箭,带着一大块焦黑碎裂的骨肉和金红色的熔岩血液,被墨漓硬生生从刑天体内拔了出来!
“嗷——!!!”刑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烈狂嚎,身体猛地向前扑倒!右肩处出现一个巨大的、前后通透的血洞!金红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其中夹杂的幽蓝色毒线明显少了许多,大部分被那“吸星石”粉末吸附!
墨漓也被弩箭拔出的反冲力带得踉跄后退,手中那根沾满血肉、兀自滴落着熔岩般血液的恐怖凶器“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左肩的伤口彻底崩裂,乌黑的毒血浸透了衣衫,体内冰火两股力量冲突造成的伤势再也压制不住,眼前一黑,软软地向后倒去。
阿飞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墨漓,同时飞快地将几粒药丸塞进她和刑天口中。“钉子!阿水!止血粉!快!压住伤口!”
山洞内一片混乱。钉子手忙脚乱地将大把的止血药粉按在刑天那恐怖的伤口上,药粉瞬间被滚烫的血液融化、冲开。阿水撕下衣襟,试图包扎,但布料瞬间被灼穿。刑天倒在地上,身体剧烈抽搐,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周身的熔岩纹路几乎完全熄灭,只剩下心脏位置一点微弱的金红光芒在顽强跳动。
石猛躺在担架上,仅存的左眼死死盯着刑天和墨漓,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混着黑血从眼角滚落。
希望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就在这绝望弥漫之际——
“咦?”正在给墨漓灌药的阿飞忽然发出一声惊疑。他猛地抬头,看向洞口方向,鼻子用力嗅了嗅,脸色骤变!
“不对!这血腥味…太浓了!还有…火油的味道!”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洞口外,那片他们刚刚经过的、堆满怪石的平台上,突然亮起了十几支熊熊燃烧的火把!
火光跳跃,映照出一排排身着玄黑色劲装、脸覆青铜面具的身影!他们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无声无息地出现,将洞口围得水泄不通!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山洞!
为首一人,身形挺拔如枪,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纹饰、只露出冰冷双眸的素面青铜面具。他手中并未持兵刃,只是随意地负在身后,但那股渊渟岳峙、如同万载寒冰般的气息,却让洞内的温度骤降!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淬毒的冰锥,越过混乱的众人,精准地落在了墨漓苍白如纸的脸上,以及她脚边那根沾满刑天血肉的幽蓝弩箭上。
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声音,在死寂的山洞中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黑冰铁令,缉拿叛逆。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