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老祖宗那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古训,米柴倒是没太往心里去。
虽说他现在这身体是谁的,父母是谁、在哪儿,他一概不知,也压根儿不在乎,但这套说辞在某些特定场合还是挺能唬人的。
不过转念一想,哦,这身体也不是自己原装的,是捡来的二手货,那“受之父母”这条就更不适用了。
原身他爹妈是谁,关他米柴屁事。
这么一来,心理负担倒是轻了不少,至少不用担心将来有谁跳出来指着他鼻子骂他不孝。
说来说去,绕了这么大一圈,米柴心里门儿清,最关键的问题其实还是一个字——疼。
怕痛啊!
这恐怕是刻在生物本能里,没办法轻易克服的心理障碍。
别看他现在顶着个新的的壳子,比普通人耐操不少,可内里那点儿属于活人的怂劲儿,经过穿越也没能彻底格式化,依旧顽强地保留了下来。
平时被蚊子叮个包都得龇牙咧嘴半天,更别提现在要正儿八经地在自个儿胳膊上动刀子,一笔一划地刻上那么复杂的图案。
那感觉,光是脑子里稍微过一下,米柴就觉得从牙根到后脑勺都开始泛起一股子酸麻劲儿,鸡皮疙瘩更是争先恐后地往外冒,拦都拦不住。
可形势比人强,现在已经不是他想不想、怕不怕的问题了,而是不得不做。
就在他埋头苦练“波动刻印”的这段时间里,左臂的异化情况不仅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愈发严重起来。
最初只是手掌有些麻木僵硬,像是戴了层厚厚的冰凉手套,不影响活动,但总觉得隔着点什么。
后来,那股诡异的冰冷和滞涩感,就像是阴魂不散的藤蔓,顺着他的小臂一点点向上攀爬,越过手肘,如今已然悄无声息地蔓延到了肱二头肌的位置。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块原本结实有力的肌肉,现在时不时就会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或者突然变得僵硬无比,像是里面塞了一块冰坨子,冷得刺骨。
米柴毫不怀疑,要是再不赶紧想办法把这股诡异的力量镇压下去,或者引导出来,他这副好不容易才适应过来的身体,恐怕真撑不了太久。
到时候别说维持人形了,会不会直接变成一坨不可名状的玩意儿。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都躲不过去了。
与其磨磨蹭蹭,最后落得个更凄惨的下场,不如现在就痛快点,长痛不如短痛。
米柴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像是要把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随着这口气一同排出体外。
他眼神一定,终于一咬牙,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妈的,不就是刻个纹身吗?老子当年在游戏里给自己角色弄个炫酷皮肤,贴个贴纸,比这麻烦多了!”
虽然是这么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但拿起长刀的那只手,还是不自觉地轻轻抖了一下。
他决定了,要在自己身上动刀子了!
他胡乱抓过身边那件不知多久没洗、散发着淡淡霉味的袍子,也顾不上干不干净,直接塞进嘴里,狠狠咬住。
布料粗糙的纤维摩擦着他的牙龈,带来一丝异样的感觉,聊胜于无吧,好歹能堵住点丢人的声音,万一真没忍住叫出来,那也太逊了。
然后,他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左臂,那只正在逐渐失去知觉,变得像是别人零件的手臂。
他端详了一下手心,觉得不太顺手,又轻轻翻了个面,将手背朝向自己。
嗯,这个角度似乎更方便下刀,也更符合他记忆中某些苦大仇深的角色在身上刻字的经典姿势,虽然他现在干的事儿跟人家那悲壮的氛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右手紧紧攥着那柄从地上随便捡来的、刃口还算锋利的长刀,刀身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递过来,意外地让他纷乱的心绪沉静了几分。
他盯着自己的手,很好,一点儿多余的颤抖都没有,看来刚才那番心理建设还是有点用的,至少表面上稳住了。
他现在就像个准备给自己动手术的蹩脚外科医生,唯一的麻醉剂就是嘴里那块破布。
米柴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预想中要在手背上勾勒的图案上。
随即,他手腕一沉,长刀的尖端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落下,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细密而快速的轻微抖动。
刀尖划过皮肤,带起一阵微弱的凉意,像是被冰冷的羽毛轻轻拂过。
预想中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甚至连明显的痛感都算不上,只有一种非常轻微的、像是被什么尖锐东西刮擦过的麻痒。
紧接着,一道细细的血线从刀尖划过的地方慢慢渗了出来,像是一条极细的红色小蛇,蜿蜒着,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发黑。
成了!
至少第一笔成了。
米柴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提了起来。
他清楚得很,这只是个开始,用刀尖在皮肤上划拉出痕迹并不算太难,真正的考验,是如何将这复杂的“波动刻印”完整地、不多不少地复刻上去,并且祈祷它能像说明书里吹嘘的那样起作用。
他现在能指望的,这套据说是dNF世界里鬼剑士们用来压制“鬼手”的神秘纹路,也能对他左臂上这股子阴寒诡异的力量点作用。
哪怕不能够完全根除,至少能缓解一下蔓延的速度,给他多争取点时间也是好的。
然而,现实这玩意儿,往往就喜欢在你抱有那么一点点小期待的时候,冷不丁地给你一巴掌。
就在他小心翼翼地刻下第二道、第三道笔画,逐渐勾勒出图案雏形的时候,那种最初被忽略的轻微麻痒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而尖锐的刺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细针同时扎进了皮肉里。
汗珠从他的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但他咬紧了牙关,连哼都没哼一声。
伤口传来的痛楚正一下下地冲击着他的神经,像是在对他发出警告。
可米柴此刻根本没工夫去理会这些皮肉之苦,因为他猛然察觉到,随着手背上刻痕的增加,他左臂那股原本就非常暴躁的冰冷异状,似乎开始变得更加活跃和暴躁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