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书房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替的条纹。徐静婉刚结束与“木兰生活”国际巡展海外合作方的初步视频沟通,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会议还算顺利,但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在提及某个关键物流环节时,语气有些微妙的闪烁,似乎有所保留。
周雨晴敲门进来,脸色比去疗愈中心前凝重了几分。
“太太,您让我留意陆子昂和那几个海外合作方的关联,有初步发现了。”她将一份整理好的报告放在徐静婉面前,“通过多层股权穿透,可以确认,‘速通国际物流’的最大隐名股东,是一家注册在维京群岛的离岸公司,而这家公司,与‘新生资本’存在频繁且大额的资金往来。”
果然!徐静婉的心沉了下去。陆子昂的手,竟然已经伸得这么长,连国际巡展的物流渠道都想染指,或者说,设置障碍。他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不断收紧,从资本、舆论到供应链,无所不用其极。
“还有,”周雨晴压低声音,“我们安排在李明轩总监那边的眼线传来消息,他最近和‘速通国际’的一位副总私下接触频繁。”
李明轩!他果然不甘寂寞,又和陆子昂搅和在了一起,试图里应外合。徐静婉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内忧外患,莫过于此。
“知道了。”她语气平静,指尖在报告上轻轻敲击,“‘速通国际’那边,先保持接触,摸清他们的底线和真实意图。至于李明轩……”她顿了顿,“把他和‘速通’副总接触的时间、地点,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下来,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是。”周雨晴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道:“太太,李总那边……是否需要知会一声?”毕竟这涉及到李氏内部的蛀虫和外部敌人的联合。
徐静婉沉默了片刻。按照“约法三章”,涉及双方利益,她理应告知。但想到李墨此刻可能正焦头烂额地应对海外更严峻的局势,想到他昨夜接电话时冷肃的背影,一种说不清是赌气还是不想打扰的情绪占了上风。
“暂时不用。”她最终说道,“先弄清楚他们的具体计划再说。”
周雨晴离开后,书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徐静婉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郁郁葱葱的草木,心头却一片冰凉。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棋盘上,四面八方都是看不见的敌人,每一步都需走得万分谨慎。
与李墨之间那道无形的屏障,在此刻显得格外分明。他们各自面对着来自不同方向的攻击,却无法,或者说,不愿真正地将后背交给对方。
这种孤军奋战的感觉,并不好受。
傍晚时分,李墨回来了。他直接进了书房,甚至没有和坐在客厅里的徐静婉打招呼。隔着虚掩的房门,她能听到他压低声音,用几种不同的语言接连打着电话,语气时而冷厉,时而紧迫。
战争的硝烟,即使无声,也已然弥漫到了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
徐静婉没有去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客厅里,翻看着“新生”系列最终版的设计图册。那些充满生命力的线条和色彩,此刻却难以抚平她心头的焦灼。
直到深夜,书房里的声音才渐渐平息。李墨推门出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徐静婉,似乎愣了一下。
“还没休息?”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有些工作要处理。”徐静婉合上图册,站起身,“你……还好吗?”
李墨揉了揉眉心,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没有加冰,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似乎暂时驱散了一些疲惫,他靠在酒柜上,目光沉沉地看向她。
“欧洲那边,有点麻烦。”他难得地主动提及,虽然依旧简略,“陆子昂联合的本地势力,比预想的难缠。”
徐静婉的心揪了一下。她看着他眉宇间的倦色,几乎要脱口而出“速通国际”和李明轩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告诉他,除了让他更添烦扰,又能如何?他远水解不了近海,而她,尚未掌握足够的证据和应对之策。
“需要我做什么吗?”她最终只是这样问道。
李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似乎想从她平静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半晌,他摇了摇头,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做好你的事就行。”他放下酒杯,转身走向卧室,“早点休息。”
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徐静婉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她和他,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他们分享着同一片屋顶,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却各自守护着不愿轻易示人的战场和秘密。
无声的硝烟,不仅在商场上弥漫,也悄然侵蚀着这栋豪华却冰冷的公寓。
徐静婉缓缓走到玄关处,将客厅的灯一一关闭。黑暗中,她轻轻叹了口气。
这场战争,不知何时才是尽头。而她和李墨这支临时组成的同盟,又能否在真正的风暴来临之时,坚守住彼此之间那道脆弱而模糊的界线?
夜色,愈发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