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荒者号”驶离中继星时，星舟坞的能量塔爆发出的金色光桥仍在陨石带中绵延，像条缀满星子的绸带。林默握着操纵杆，余光瞥见副驾驶座上雷冲正对着能量检测仪咋舌——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显示，刚才补充的液态星髓纯度高达99.7%，比灰寂星最深层矿脉的产出还要精纯。
“这地方哪是补给站，简直是座能量宝库。”雷冲用指节敲了敲检测仪，“老子刚才摸了摸储存罐的壁，冰凉冰凉的，三百年了还能保持这种状态，守林人的技术是真硬。”
星雅正对着全息投影整理守林人笔记，闻言抬头笑了笑：“笔记里说，星舟坞的冷却系统用了‘星髓晶脉络’，能自主循环降温，只要核心没被破坏，就能一直运转。刚才我在日志库里看到记录，当年撤离时特意留下了三支维护机器人，估计是它们一直在默默守着这里。”
阿木的藤蔓从通风口探出来，卷着片刚从培育舱摘的世界树嫩叶。“你看这个。”他把叶片递到林默面前，叶脉上的星纹正随着飞船的颠簸轻轻闪烁，“共生网能感觉到，这片叶子里有灰寂星的气息，像是……去年我们栽下的那棵幼苗的分支。”
林默凑近看了看，叶片上的纹路确实与灰寂星苗圃里的世界树幼苗高度吻合。他忽然想起离开前，阿木特意将幼苗的根系与地下能量网连在了一起，当时只当是常规的培育操作，没想到竟能跨越星际传递气息。
“守林人说过，世界树的根系能串联不同星球的能量场。”星雅翻到笔记的某一页，指着上面的插画，“你看，这画的就是‘星脉相连’，说只要种下同批种子，无论相隔多远，根系都会在能量层面连在一起。”
雷冲突然拍了下大腿：“难怪刚才对接的时候，那棵幼苗突然抖了抖叶子，老子还以为是风吹的！感情是在跟这边的老祖宗打招呼呢！”
飞船穿过最后一道陨石带时，林默操控着“拓荒者号”做了个轻巧的侧翻，避开块半人高的碎石。舷窗外，蓝星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大气层外的空间站像串悬浮的珍珠，而东海岸那座灯塔的同心纹已亮如白昼。
“还有半小时进入大气层。”林默调出着陆参数，“星雅，确认灯塔周围的着陆场清空了吗？”
“刚收到回复，守林人已经清出了半径一公里的安全区。”星雅滑动全息屏，调出实时画面，“你看，他们还在地面拼了个巨大的星图，说是给我们当导航标记。”
画面里，蓝星的沙滩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人，他们举着发光的星髓晶碎片，拼出的图案正是灰寂星与蓝星的航线图，边缘还缀着圈闪烁的光点，像串流动的星河。
阿木的藤蔓突然兴奋地抖动起来，卷着林默的手腕往舷窗方向拉。“你看那边！”他指着屏幕角落，“灰寂星的共生网传来画面了！”
全息屏的分栏里弹出新的画面：灰寂星的苗圃里，他们亲手栽下的世界树幼苗已经长到半人高，叶片在风中舒展，树下蹲着个小小的身影——是留守的机械维护员“小铁”，正举着扫描仪给幼苗做记录，屏幕上的数据流里，“生长速度”一栏标着醒目的红色箭头。
“小铁说，幼苗昨天夜里突然抽了半米高，根系还在土壤里画出了蓝星的坐标。”阿木念着共生网传来的信息，眼睛亮晶晶的，“它好像知道我们要到蓝星了。”
雷冲凑过来看了两眼，突然挠了挠头：“说起来，老子刚才在星舟坞的武器库摸了把老式电磁枪，枪托上刻着‘雷’字，跟我太爷爷留下的那把一模一样。守林人老者说，那是当年雷家先祖留在这的备用武器。”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突然有点想太爷爷了，他总说咱们雷家的人，走到哪都得护住身边的人。”
林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刚才在日志库，他也看到了林家先祖的记录——页泛黄的纸卷上，用星髓墨水写着“以星为引，以脉为桥，守林人永不独行”，字迹苍劲，与他爷爷教他写的第一个字几乎是同一个笔锋。
“快看！灯塔在闪！”星雅突然指向舷窗，东海岸的同心纹正规律地闪烁着，明灭的节奏像在敲某种摩斯密码。她迅速调出解码器，屏幕上很快跳出一行字：“星门已开，归途有光。”
林默深吸一口气，将操纵杆向前推到底。“拓荒者号”拖着道白色的尾焰，冲破蓝星的大气层，朝着那片闪烁的光海俯冲而去。穿过云层的瞬间，沙滩上的欢呼声顺着能量波传进驾驶舱，混杂着海浪拍岸的声音，还有世界树叶片的沙沙声——那声音，与灰寂星苗圃里的响动一模一样。
雷冲已经解开了安全带，正扒着舷窗往外看，鼻尖几乎贴在玻璃上：“卧槽！那不是老守林人说的‘星髓晶沙滩’吗？沙子都是亮晶晶的！”
星雅笑着翻出笔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片闪耀的沙滩，旁边批注：“蓝星之踵，星髓所凝，为归者铺路。”她抬头看向林默，眼里的光比舷窗外的阳光还要亮：“笔记里说，踏上这片沙滩的人，会想起所有值得守护的东西。”
阿木的藤蔓从舱门缝隙钻出去，卷回朵带着海雾的浪花，水珠落在手心里，竟化作了颗小小的星髓晶。“你看，”他把晶珠递给林默，“它在说欢迎呢。”
林默接过晶珠，指尖传来熟悉的温润感，像握着灰寂星的晨露，又像捧着蓝星的海风。飞船在沙滩上空盘旋一周，下方的人群纷纷举起星髓晶，汇成片流动的光河。当“拓荒者号”的起落架触碰到沙滩时，他听到星雅轻声念出了笔记扉页的那句话：
“宇宙再大，总有根系相连；岁月再长，总有守林人在路上。”
雷冲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正跟迎上来的守林人老者比划着什么，笑声隔着舱门传进来，混着海浪声格外清亮。星雅抱着笔记跟在后面，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阿木的藤蔓缠着世界树的幼苗——那是守林人特意从星舟坞移栽过来的，此刻正朝着灰寂星的方向轻轻摇曳。
林默最后一个走出舱门，脚下的星髓晶沙滩泛着暖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灯塔的同心纹仍在闪烁，与灰寂星苗圃里幼苗叶片上的星纹遥相呼应。他忽然想起离开灰寂星那天，阿木在幼苗根部埋下的那罐星髓晶，当时只当是个念想，此刻才懂，那不是结束，是另一种开始。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脸颊，林默抬头望向天空，蓝星的太阳正缓缓升起，将云层染成金红色。他知道，灰寂星的晨光此刻也该漫过苗圃了，小铁大概正蹲在世界树旁，记录着新抽的嫩芽——而那些嫩芽的脉络里，一定藏着跨越光年的牵挂。
守林人老者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个雕花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枚星髓晶徽章，上面刻着“守林人”三个字。“从灰寂星到蓝星，”老者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温润，“这条路，你们走了三百年，也等了三百年。”
林默接过徽章，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却感觉有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开来。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同伴——雷冲正举着电磁枪跟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比试准头，星雅在给围过来的孩子们讲灰寂星的植物，阿木的藤蔓上挂着串刚摘的海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远处的海平面上，朝阳跃出水面，将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林默忽然笑了，想起灰寂星那片曾经荒芜的土地，如今该已是青草漫坡；想起星舟坞里默默运转的维护机器人，三百年如一日地守护着能量罐；想起世界树的根系在地下织成的网，把两颗星球的心跳连在了一起。
原来所谓守护，从来不是孤勇，是隔着光年也能传递的牵挂，是前人埋下的种子，在后人的掌心开出花来。
他抬手将徽章别在胸前，金属的凉意与胸口星核籽实的温热交织在一起，像握着整个宇宙的光。
“我们到了。”林默轻声说，声音被海风送向远方，也送向那颗正在晨光中苏醒的灰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