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大概又往前爬了大概几十米,前方再次出现了格栅。
这一次,没有说话声,但有光。
不是手电筒那种晃动的光柱,而是稳定、明亮的光线,从格栅的缝隙里透出来,将他前方的管道照亮了一片。
托尼停下动作,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透过金属格栅的缝隙朝房间里望去。
只看了一眼,他就愣住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
但那布置,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一张古朴厚重的木制宝座摆在正中央,宝座后面,悬挂着一面绘有龙纹和十环交叉图案的旗帜。
两边是古色古香的屏风和青铜香炉,地上铺着带有繁复花纹的中东风格地毯。
墙角还堆放着几个军火箱。
几台专业的摄像机和补光灯随意地摆放在角落,电线像黑色的蛇一样在地板上蜿蜒。
这……这不是满大人每次发布恐吓视频的那个房间吗?
这几个月来,这个画面通过电视信号传遍了全世界。每一次,一个自称“满大人”的男人就坐在这张椅子上,用他那故作深沉的语调,向美国发布着死亡通告。
新闻里循环播放了无数遍的背景。
托尼的脑子嗡的一声。
满大人不是在中东的某个秘密基地里运筹帷幄吗?
五角大楼和中情局的精英们不是把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山区都快翻过来了吗?
怎么他的直播间会设在迈阿密A.I.m.总部的地下?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在他脑中升起。
他再次确认四周没有动静,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小号的螺丝刀。
他将螺丝刀的尖端卡进格栅的螺丝孔里,手腕发力,极其缓慢地旋转着。
“嘎吱……”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他停下来,侧耳倾听了十几秒,确认没有惊动任何人后,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四颗螺丝被他用一种极有耐心的节奏一颗颗拧下。
他轻轻地托起金属格栅,将它放在一旁,然后手脚并用地从通风口爬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地毯上。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
没错,就是这里。
空气中甚至还残留着焚香的味道。
他走到那张宝座前,伸手摸了摸扶手上的雕刻。
木头是新的,上面的油漆味还没完全散去。
他又看了看角落里的摄像机,是最新的广播级设备。
这里不是什么历史悠久的巢穴,这就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用于拍摄的摄影棚。
一个巨大的骗局。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声音。
不是说话声,而是一种平稳的、有节奏的……呼噜声。
声音是从宝座后面一扇不起眼的门里传出来的。
托尼的心跳漏了一拍。
满大人?
那个在电视上口口声声要颠覆美国,炸毁他房子的罪魁祸首,就在这扇门后面睡觉?
难怪全世界都找不到他,原来他一直躲在美国本土,躲在基里安的老巢里。
一股怒火从胸腔里直冲头顶。
他从腰后拔出了那把改装过的射钉枪,沉甸甸的,枪身侧面的电池组让他感觉格外安心。
他猫着腰,一步一步地挪到那扇门前,将耳朵贴在门板上。
呼噜声更清晰了,还夹杂着几声女人的梦呓。
托尼握住门把手,轻轻向下一压。
门没有锁。
他推开一道缝隙,朝里面看去。
房间里很暗,只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城市余光,勉强勾勒出里面的轮廓。
一张凌乱的大床摆在中央。
床上躺着三个人。
一个男人睡在中间,左右两边各躺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三个人睡得正香,被子被踢到了一边。
那个男人……
托尼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着。
那张脸,和电视上那个胡子拉碴、眼神凶狠的恐怖大亨有七八分相似。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那把夸张的大胡子,脸上也没有那种故作深沉的威严,只有宿醉后的疲态和放纵过度的慵懒。
这算什么?
恐怖大亨的私生活?
托尼感觉是不是自己太疲惫而导致的幻觉。
他不再犹豫,握着射钉枪,闪身进了房间,然后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男人。
必须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伸出穿着“电击手套”的左手,没有直接触碰那个男人,而是将食指对准了床头的金属台灯。
“啪!”
一串细小的蓝色电火花在黑暗中炸开,发出清脆的响声。
“嗯?”
床上的男人含糊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继续睡。
旁边的两个女人也被惊动了,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四周。
“怎么了,特雷弗?”其中一个金发女人打着哈欠问。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另一个黑发女人则伸手去推那个叫特雷弗的男人。
当她们的目光转向床边时,两个女人同时僵住了。
黑暗中,一个浑身脏兮兮、散发着怪味的陌生男人正站在那里,手里还举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像是枪一样的东西,正对着她们。
“啊——”
金发女人刚要发出的尖叫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那个男人抬起另一只手,食指上再次闪烁起骇人的蓝色电弧。
“嘘。”
托尼用沙哑的声音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我建议你们保持安静,不然我的小宝贝可能会有点紧张。”
他晃了晃手里的射钉枪,枪口稳稳地指着床上那个还在打呼噜的男人。
两个女人吓得脸色惨白,双手捂住嘴,拼命点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托尼没再理会她们,他用枪口不轻不重地捅了捅那个叫特雷弗的男人的后背。
“嘿,大明星,起床了。”
“别闹……”特雷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嘟囔道,“让我再睡会儿……”
托尼皱了皱眉,失去了耐心。
他直接将射钉枪的枪口,抵在了特雷弗的后脑勺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终于让这个沉浸在梦乡里的男人清醒了过来。
特雷弗·斯莱特里的酒意和睡意,在后脑勺那冰冷坚硬的触感下,瞬间蒸发得一干二净。
他全身的肌肉都僵住了,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金属物体上粗糙的纹路,正死死地抵着他的头皮。
“呃……朋友……”
特雷弗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又尖又细,完全没有了电视上那种深沉的威严。
“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钱在床头柜的抽屉里,随便拿,别客气……”
“我看起来像来抢劫的吗?”
托尼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摩擦,他用枪口又顶了一下。
“转过来,慢点。”
特雷弗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偶,用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僵硬的动作,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
他终于看清了床边的男人。
一个浑身脏污,散发着下水道和汗水混合气味的陌生人,脸上布满了疲惫和划痕,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正用一把看起来像是从垃圾堆里拼凑出来的古怪武器指着他。
“满大人,是你吗?”
托尼吐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