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樱学院的开学典礼向来盛大。
哥特式礼堂里，彩绘玻璃将阳光折射成斑斓的光斑，落在铺着红绒地毯的走道上。
学生们穿着笔挺的校服，按班级坐得整整齐齐，连呼吸都透着精心维持的优雅。
郁玖鸢作为学生会会长，坐在第一排的主位上。
她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及膝裙，领口系着学院规定的丝绸领结，长发利落地挽成一个低髻，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
从上台致辞到接受校长颁奖，她的笑容得体又疏离，像一幅精心绘制的肖像画，挑不出半点错处。
走下台时，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观众席。
元絮坐在理科班的区域，手里还拿着本摊开的笔记本，见她看过来，立刻放下笔，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郁玖鸢朝他微微颔首，指尖在身侧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那是他们之间约定的暗号，代表“晚上见”。
谢哲成就坐在斜前方，作为社团联盟代表，他身姿挺拔，侧脸的线条冷硬如雕塑。
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过头，眼神平静无波，只是在她裙摆扫过他椅脚时，指尖轻轻动了动。
郁玖鸢放慢脚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日料店订好了，七点。”谢哲成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算是应了。
林燕然的位置比较靠后，大概是坐不住，正烦躁地转着笔。
见她看过来，他立刻放下笔，板起脸装出认真听讲的样子，耳根却悄悄红了。
郁玖鸢忍着笑，朝他那边抬了抬下巴，示意“别忘了交表”，林燕然别扭地别过脸，算是接收到了信号。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容笙寒身上。
他作为学生会副会长，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刚才她上台时，他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领结，指尖划过她颈侧时，带着点刻意的微凉。
此刻他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流程单，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只有郁玖鸢知道，他搭在膝上的手，指节正微微泛白。
姬罗衾坐在嘉宾席的位置，离主位不远。
他穿着和众人一样的校服，却硬生生穿出了种温润如玉的矜贵。
见郁玖鸢看过来，他举起手里的矿泉水瓶，朝她遥遥示意，笑容温和，眼神里却带着点势在必得的深意。
郁玖鸢收回目光，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刚坐稳，容笙寒的手就从桌下伸过来，轻轻捏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指尖摩挲着她腕骨处的皮肤，像在无声地宣告所有权。
“小心点。”他低声说，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别玩脱了。”
郁玖鸢侧过头，对着他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指尖却在他手背上轻轻掐了一下：“放心，我有分寸。”
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那点力道像挠痒，反倒让容笙寒的呼吸沉了沉。
他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忽然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才会任由这只小狐狸在自己心上蹦跶，甚至……乐在其中。
开学典礼进行到一半，轮到新生代表发言。姬念衾作为借读生代表，被邀请上台。
他走到话筒前，先是礼貌地鞠躬，然后摘下眼镜，露出那双温润而深邃的眼睛。
“大家好，我是姬念衾。”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礼堂，带着种安抚人心的磁性，“很高兴能来到圣樱学院，更高兴的是，能在这里见到我的……故人。”
说到“故人”两个字时，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郁玖鸢身上，笑容意味深长。
台下瞬间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圣樱学院的学生大多出身豪门，姬念衾这个名字，或许有人不熟悉，但姬家的名头，却是如雷贯耳。
更何况，他这话里的暗示，实在太明显了。
元絮皱起了眉，手里的笔记本被捏得变了形。
谢哲成抬眸看向台上，眼神冷了几分，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去。
林燕然直接坐直了身体，一脸“这谁啊敢抢我的人”的警惕。
容笙寒捏着郁玖鸢手腕的力道又重了些，指腹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郁玖鸢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像骤然降温的天气，冻得人皮肤发麻。
她反手握住容笙寒的手，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用眼神告诉他“别冲动”。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台上的姬念衾，脸上扬起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容，像在回应他的“问候”，又像在无声地警告。
姬念衾似乎很满意这效果，笑了笑，继续他的发言。
内容无非是感谢学校、展望未来，措辞得体，挑不出半点错处，可落在有心人耳里，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宣告他和郁玖鸢的特殊关系。
发言结束后，他走下台，经过主位时，故意放慢脚步，对郁玖鸢说：“玖鸢，晚上有空吗？我订了小时候我们常去的那家甜品店。”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到。
郁玖鸢还没开口，容笙寒已经松开她的手，站起身，笑容温和地挡在她身前：“抱歉，姬同学，晚上学生会有例会，玖鸢没空。”
“是吗？”姬念衾挑眉，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那还真不巧。”
“确实不巧。”容笙寒笑得滴水不漏，“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毕竟大家都是同学了。”
“同学”两个字，他咬得格外轻，却带着点冰冷的锋芒。
姬念衾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周围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来，带着好奇、探究和看好戏的意味。
郁玖鸢看着容笙寒紧绷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场开学典礼变得有趣起来。
她轻轻拉了拉容笙寒的衣袖，示意他坐下。
等他坐定后，她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晚上不用开例会。”
容笙寒的身体僵了一下。
郁玖鸢的指尖划过他的领带，声音软得发腻：“但我想跟你回家。”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她身上特有的冷香，像藤蔓一样缠上来，瞬间驱散了容笙寒心头的戾气。
他转过头，看着她眼底那抹狡黠的笑意，忽然低笑出声。
是啊，他在气什么？
他的大小姐，从来都是这样。
看似温顺，实则掌控着全局。
姬念衾的出现，或许扰了她的棋，却也让他看到了她不同的一面，会安抚，会解释，会在他吃醋时，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选择是你”。
这场游戏，他似乎越来越投入了。
容笙寒握住她放在自己膝上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用眼神回了句“好”。
礼堂里的演讲还在继续，冗长而乏味。
郁玖鸢靠在椅背上，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看着身边从容应对各方目光的容笙寒，又瞥了眼嘉宾席上看似平静的姬念衾，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笑容。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照进来，落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真有意思。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