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刺破云层时，郁玖鸢正在衣帽间挑选今天的衣服。
落地镜里映出她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衬得肩颈线条愈发纤细。
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痕迹，那是她特意用遮瑕膏盖住的，免得待会儿谢哲成看到又要露出那副隐忍克制的模样。
“选好了？”
容笙寒靠在衣帽间门口，身上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服。
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件黑色长款大衣，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眉眼间那抹惯有的温和被冷冽取代，竟生出几分生人勿近的气场。
郁玖鸢转过身，指尖拂过西装外套的纽扣：“怎么样？够不够像‘公事公办’的学生会会长？”
容笙寒笑了笑，走过来替她理了理领带：“够了。”他的指尖划过她的脖颈，带着微凉的触感，“就是太正经了，不像平时会勾人的样子。”
“今天是去看展，不是去勾人。”郁玖鸢拍开他的手，拿起搭在一旁的米白色羊绒披肩，“况且，有谢哲成在，总得给他留点面子。”
“他的面子，有你的开心重要？”容笙寒挑眉，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意。
“都重要。”郁玖鸢系好披肩，语气平淡，“平衡各方关系，本就是会长的职责。”
她的话永远滴水不漏，像在打一场精密的算盘。
容笙寒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记得早点回来。”
“怎么？怕我被谢哲成拐跑？”郁玖鸢仰头看他，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怕某些人赖在外面不回来，让我独守空房。”容笙寒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暖床的位置，我会给你留着。”
他的吻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欲。
郁玖鸢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这男人，又这样。
前一秒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下一秒就能流露出深藏的偏执，像个矛盾的结合体，让人看不透，却又忍不住想探究。
“知道了。”郁玖鸢推开他，转身拿起手包，“我走了，你办完事记得早点回来。”
走到玄关时，管家已经将车备好。
郁玖鸢刚拉开门，就看到谢哲成站在门外的雪地里。
他穿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领口立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一双清冷的眼睛。看到郁玖鸢出来，他微微颔首：“会长。”
“等很久了？”郁玖鸢走下台阶，披肩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不久。”谢哲成侧身替她拉开后座车门，“林燕然已经在车里了。”
果然，车里传来林燕然不耐烦的声音：“磨磨蹭蹭的，到底走不走？”
郁玖鸢坐进车里，才发现林燕然坐在副驾驶，穿着件亮蓝色的冲锋衣，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被临时叫过来的，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倦意。
“林干事，看来昨晚没睡好？”郁玖鸢系好安全带，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林燕然哼了一声，没回头：“关你什么事。”
谢哲成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时看了眼后视镜，目光在郁玖鸢身上停留了两秒，才缓缓开口：“展区的重点内容我整理成了文档，发你邮箱了。”
“谢了。”郁玖鸢拿出手机，果然看到谢哲成发来的邮件。
标题是“AI展重点展区分析报告”，附件里是长达十几页的ppt，连每个展位的技术亮点和潜在风险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完美主义者的强迫症，果然名不虚传。
郁玖鸢翻看着ppt，忽然注意到其中一页用红色标注了“苏家旗下科技公司展位”。她的指尖顿了顿，抬眼看向谢哲成：“苏家也参展了？”
“嗯。”谢哲成目视前方，语气平淡，“他们旗下的‘智核科技’是这次展会的赞助商之一，展出的情感模拟AI据说很有突破性。”
“情感模拟？”林燕然忽然回头，脸上带着不屑，“不过是些骗钱的噱头，再精密的机器，能有真人的感情复杂？”
他的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傲慢，却意外地说到了点子上。
郁玖鸢笑了笑：“是不是噱头，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手机屏幕上，指尖在“智核科技”几个字上轻轻敲击着。苏家果然还是忍不住要露面了，选在AI展这种场合，是想借此扩大影响力，还是另有所图？
旁边的谢哲成像是察觉到她的心思，忽然开口：“智核科技的负责人今天也会到场，姓苏，据说是苏家这代最受重视的继承人。”
郁玖鸢挑眉：“你知道的不少。”
“做足准备，是基本素养。”谢哲成的语气依旧平淡，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而且，这个人……和容笙寒，似乎有点过节。”
这句话像颗石子，在郁玖鸢心里激起涟漪。
她抬眼看向谢哲成：“你怎么知道？”
“之前在一个商业酒会上见过一次。”谢哲成转动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拐过一个弯，“两人没说话，但气场很不对。”
郁玖鸢没再追问。
谢哲成不是爱搬弄是非的人，他会特意提起这件事，必然是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
看来，今天的AI展，不会只是一场简单的“参观”。
车子驶入市区时，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细密的雪花打在车窗上，很快就融化成水，留下蜿蜒的痕迹，像幅抽象的画。
林燕然不知何时睡着了，头歪在椅背上，平日里那副傲慢的样子消失不见，倒显出几分少年人的稚气。
郁玖鸢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想起他昨天在学生会群里问安保措施时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这个林燕然，倒是比想象中有趣些。
“他似乎……比刚进学生会时安分多了。”谢哲成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毕竟是林董的意思，他不敢不听话。”郁玖鸢收回目光，语气平淡。
“或许吧。”谢哲成的目光在后视镜里与她相撞，“但我觉得，他是怕惹你不高兴。”
郁玖鸢笑了笑，没接话。谢哲成的观察力，总是这么敏锐，敏锐得让她有些许的不自在。
这个男人，就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总能轻易剖开表象，看到内里的真相。
幸好他的好感度停留在77，还没到让她需要费心“安抚”的地步，否则，以他的洞察力，恐怕会是最难“驯养”的一个。
车子在展馆门口停下时，雪已经停了。
郁玖鸢推开车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让她下意识地裹紧了披肩。
谢哲成绕到副驾驶，叫醒了林燕然。
林燕然揉着眼睛下车，看到周围攒动的人群，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这么多人？早知道不来了。”
“来了就别废话。”郁玖鸢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向展馆入口，“记得你的任务，做好记录。”
林燕然哼了一声，却还是乖乖跟了上去，只是脚步拖沓，像个被强迫来上补习班的学生。
谢哲成看着两人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展馆里暖意融融，各种造型奇特的AI产品让人目不暇接。
郁玖鸢一边走，一边听着工作人员的介绍，偶尔停下来和谢哲成讨论几句技术细节，姿态从容，像个真正对科技感兴趣的参观者。
林燕然则跟在两人身后，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照，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却又没真的转身离开。
走到“智核科技”的展位前时，郁玖鸢停下了脚步。
展位中央的平台上，站着一个人形AI，穿着银灰色的紧身衣，面部表情栩栩如生，正和周围的参观者互动着，语气、神态都和真人无异。
“这就是他们主打的情感模拟AI，叫‘灵犀’。”谢哲成在她身边低声介绍，“据说能通过微表情和语音语调，精准捕捉人类的情绪，并做出相应的回应。”
郁玖鸢看着那个AI对着一个小女孩露出温柔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再精密的模拟，也终究是假的。人类的情感，从来不是靠算法就能复制的。
就像她对眼前这两个男人的“温柔”，对容笙寒的“依赖”，对元絮的“耐心”，不过是基于“攻略任务”的表演，是她掌控全局的手段，与真心无关。
“看起来确实很厉害。”郁玖鸢笑了笑，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赞叹，“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模拟出‘嫉妒’这种情绪？”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这位小姐倒是有趣，想看看AI吃醋的样子？”
郁玖鸢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人站在身后。
他的眉眼和容笙寒有几分相似，却比容笙寒多了几分张扬，嘴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里却藏着算计，像只伺机而动的狐狸。
谢哲成的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他就是智核科技的负责人，苏明宇。”
苏明宇的目光在郁玖鸢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即落在她身后的谢哲成身上，笑容更深了：“谢少也来了？稀客。”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林燕然身上，像是认出了他，挑了挑眉：“林少？怎么有空来这种地方？”
林燕然皱了皱眉，没说话，显然不想和他打交道。
苏明宇也不在意，重新看向郁玖鸢，伸出手：“忘了自我介绍，苏明宇。不知道小姐怎么称呼？”
郁玖鸢看着他伸出的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却没有伸手：“郁玖鸢，圣樱学院学生会会长。”
她刻意强调了“学生会会长”的身份，语气里带着疏离的客气，像在划清界限。
苏明宇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很快又恢复如常，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原来是郁会长。久仰大名。”
他的目光在郁玖鸢身上转了一圈，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我认识一位和郁会长很熟的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认识？”
郁玖鸢挑眉：“哦？谁？”
“容笙寒。”苏明宇的语气带着刻意的停顿，眼神紧紧盯着郁玖鸢的表情，“说起来，他还是我……远房表弟呢。”
他的话像颗炸弹，在三人之间炸开。
谢哲成的脸色沉了下去，林燕然也惊讶地抬起头，只有郁玖鸢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微笑，仿佛听到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是吗？”她语气平淡，“容副会长倒是没跟我提过。”
“他大概是不好意思提吧。”苏明宇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恶意，“毕竟，我们两家的关系，算不上好。”
郁玖鸢没接话，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探究。
这个苏明宇，显然是故意提起容笙寒，目的是什么？试探她和容笙寒的关系？还是想借容笙寒的名头接近她？
无论是什么，都让她觉得厌烦。
“抱歉，我们还有事，先失陪了。”郁玖鸢微微颔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谢哲成和林燕然立刻跟了上去，将苏明宇甩在身后。
走远后，林燕然才忍不住开口：“容笙寒和苏家是亲戚？他怎么从没说过？”
“他没说的事，多了去了。”郁玖鸢语气平淡，脚步却没停，“别管这些，继续看展。”
谢哲成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忽然开口：“你早就知道了？”
郁玖鸢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知道什么？”
“知道容笙寒和苏家的关系。”谢哲成的眼神很亮，带着探究，“你刚才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不知道。”
这个男人，果然敏锐得可怕。
郁玖鸢笑了笑，语气随意：“猜的。像容笙寒那样的人，背后没点复杂的关系，才不正常。”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却没能完全打消谢哲成的疑虑。
他看着郁玖鸢转身离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
这个女人，心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郁玖鸢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了眼“智核科技”的展位。
苏明宇还站在那里，正对着她的方向举杯，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郁玖鸢的眼神冷了下来。
看来，这场AI展，确实不会平静了。
容笙寒，苏明宇，苏家……这盘棋，似乎比她想象中更复杂。
但没关系，越复杂的棋局，才越有挑战性。
她抬步继续往前走，披肩在身后划出优美的弧线，像只振翅欲飞的蝶。
游戏，才刚刚进入高潮。
而她，早已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