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存疑, partly 是不愿承认自己被对方戏弄。若按兄长的说法,自己岂非成了被骗的傻瓜?
毕竟他原本是愿意相信那番说辞的——或者说,他宁愿相信那是真的。
赵匡胤不欲弟弟多想,只道:“此事你不必过问太多。只需告诉他们:事情可以办,但怎么办,由我们决定。”
他进一步点明:“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花,不过是想在宫中制造事端,牵制众人注意。现在你懂了么?”
既已说到这个份上,赵匡义不敢再多言,表面应承下来。
至于他是否真心认同?那就难说了。
只见赵匡义忿忿骂道:“这群混账竟敢利用我们!那我们……”
“够了,不必多说,照办便是。”赵匡胤打断了他。
无论对方有何图谋,赵匡胤都不打算亲自插手。殿前司人手充足,何须他亲自出马?即便是下达命令,也无需经他之口。
若连这点事都要亲自安排,他这个殿前司都点检、赵家在洛阳的根基,岂不是白费了?
赵匡义听后连连保证:“好的大哥,我明白了,我会去跟那人谈的。不过我们是否需要采取一些行动?总不能一直处于被动局面吧?”
话虽如此,赵匡义内心其实另有盘算,他仍希望兄长能听听自己的想法。
然而赵匡胤只是摆了摆手,语气坚决地说:“这些不用你操心,照我说的办就好。”
“是,大哥!”赵匡义低头应道,语气极为恭敬。
可就在低头的刹那,他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
城南某处,一座外表普通的宅院中。
先前在洛阳府衙与赵匡义会面的黑衣人悄然现身。
“你来了。”屋内传来一个声音。
“你动作倒是快,真叫人意外。”黑衣人的声音忽然转变,竟是年轻女子的嗓音。
“进来吧,别耽搁。”屋内的声音冷冷响起,同样是个女子。
“好。”
黑衣人褪去外袍,露出真容。
“白清儿,在我面前就别耍你那些狐媚手段了。”屋中的女子语带轻蔑,面露不屑。
“玉儿姑娘,你这位皇后身边的红人,似乎对我成见颇深啊。”白清儿在对方面前坐下,抛了个媚眼,含笑说道。
“你误会了,我并无此意。”玉儿神色依旧冷淡。
她确实对白清儿全无好感,但既然皇后下令要与阴葵派合作,她就不得不与对方打交道。
“哼,你不过是嫌来的是我而不是师姐罢了。”白清儿神色忽转幽怨,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阴葵派谁来都一样,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玉儿冷笑一声,目光扫过白清儿全身。
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真是可笑!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当然,若你有所求,我们也不介意顺手帮你一把。”
白清儿眯着眼打量玉儿片刻,试探着问:“不知皇后打算如何助我?”
“那得看你要什么?”玉儿嘴角微扬,露出玩味的笑容,“白清儿,你自己清楚吗?”
“清楚,当然清楚。”白清儿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反复数次,终于开口道,“可知道了又能如何?皇后又能做些什么?”她轻叹一声,并不认为周皇后真能帮到自己。
在阴葵派中,阴后的权威无人敢违逆。
皇后又如何?
“机会总会有的。既然是你主动与我们接触,日后依约行事,地位自然提升。无论如何,成果才是最重要的。”
玉儿鼓励白清儿,提醒她不可灰心,要对自己有信心。
“你是在安慰我?我不需要安慰。”白清儿却表示,玉儿的举动毫无意义。
“谈不上安慰,只愿我们合作顺利。”玉儿语带双关。
白清儿听出她话中含意,似是无意地问道:“你们难道不怕阴后?还是真有如此把握?”
玉儿淡然一笑:“若无把握,又怎会与阴葵派合作?”
“说实话,你们这次究竟意欲何为?”白清儿确实不解,皇后为何要如此行事。
“皇上监视太紧,需有事端转移视线。而赵家这边……”
玉儿未把话说尽,但白清儿已明白其中意思。
白清儿低语:“确实,近来武德司动作频频。若皇上一直这样盯着你家娘娘,难道……”
话未说完,便被玉儿冷声打断。
“白清儿,有些事不必多问。此事若不能令宫中动荡,我们都会失望。你也不愿错失良机吧?”
“哼,无需你来指点我该怎么做。”白清儿脸色微变,强忍不快。
“但愿如此。娘娘对你寄予厚望,白清儿,好好表现吧。”玉儿望着她阴沉的面容,语气转深。
若你表现不佳,对我们亦是不利。
因此,你必须有所作为。
深夜,皇宫。
周皇后寝宫中。
玉儿与白清儿会面后已回宫,向周皇后禀报。
尽管周皇后一方被皇帝严密监视,她仍有办法让心腹偶尔出入宫禁。
只是此举不能频繁,否则易露破绽。
“娘娘,白清儿已有决断。”
周皇后很是满意,轻轻说道:“有想法就好,她要是没了念头,阴葵派往后未必会乱。白清儿这一步棋必须走,本宫要她在阴葵派里搅起点风浪。”
怕就怕她什么都不想,只要有心思,那便是好事。
只是玉儿并不太看好白清儿,她低声说:“祝玉妍极看重婠婠,奴婢觉得,除非有意外,否则婠婠继位几乎是板上钉钉。”
周皇后听了,冷笑一声:“你都说没意外,可这‘意外’二字……谁又说得准呢?”
意外啊,实在难说。
“娘娘运筹帷幄,阴葵派终将落入您手中。”玉儿顺势奉承了一句。
周皇后摆了摆手,语气平淡:“阴后不是好对付的,但她对邪王恨之入骨。只要阴后不在,阴葵派便不足为惧。”
阴葵派难对付,究竟难在谁?
难在祝玉妍。
至于其他的……周皇后并不放在眼里。只要这步棋继续走下去,日后自会见分晓。
“娘娘,赵家那边能把事情办妥吗?”
见周皇后心情不错,玉儿又低声问道。
周皇后神色反而凝重起来,沉声道:“赵匡义此人,本宫并不放在眼里。但赵匡胤……此人不可小觑。”
赵匡义不是问题,可赵匡胤却是个问题。
那人,有些手段,不能轻视。
“娘娘,要不要我们再施加一些压力?”玉儿小声提议。
如果娘娘仍有顾虑,不如再给点压力?
以白清儿的能力,应该不成问题。
但周皇后否定了这个建议。
她沉声道:“不必,赵匡胤是聪明人,与赵匡义不同。他不会把事情搞砸,而且多半也猜到我们的用意……”
稍作停顿,周皇后继续说道:“总而言之,说得太多反有暴露的风险。只要让皇宫的注意力集中在宫门宿卫上,到时候监视我们的力量自然会减弱。皇帝老儿怕死,一旦察觉宫中有异动,必会大动干戈,武德司的精力便被牵制住了。”
虽说皇宫守卫号称天下最严,却也是最容易被渗透的地方。
这听起来矛盾,事实却正是如此。
一方面,皇帝极度重视自身安全,宿卫安排力求周密,几乎无可挑剔。
可是,执行守卫的是谁?
是人。
只要是人,就必有疏漏。
更何况皇宫如此广阔,里面既有护卫宫廷的禁军,又有侍奉左右的宦官与宫女,这些人身份各异,谁能确保他们全都可靠?
没有谁能够保证。
就连皇帝自己,也不敢断言皇宫处处安全。
否则,他也不会只肯待在长生殿、六合宫等寥寥几处——唯有这些地方,才能让他感到安心。
玉儿也清楚周皇后的野心,轻声说道:“娘娘,我相信我们的计划定能成功。”
周皇后轻叹一声,缓缓道:“成功与否,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唉,我放心不下北方啊!”
说到底,其他都是次要的。
真正关键的是什么?
是北方。
玉儿一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低声问道:“娘娘是担心幽州吗?”
“没错,若是苏牧那贼子攻下幽州,我便失去了一大助力。”周皇后点了点头,神情凝重。
对此,玉儿再次提出建议。
她小声说道:“娘娘,周家的根基毕竟在荆州,荆州世家向来以周家为首。依奴婢看,若洛阳有失,不如迁都荆州。”
“玉儿啊……我们的主战场不在荆州,况且朝中那些人,是不会愿意去荆州的。一旦洛阳陷落,宫门之变必然先至。”
“再说,那皇帝老儿又岂会放过我?他巴不得我死,所以我必须抢占先机。”
“无论苏牧有何图谋,在此之前,我都必须做好准备。一旦有变,立刻起事,改朝换代!”
周皇后并不天真,她深知若洛阳生变,自己绝无生还可能。
那皇帝老儿,必会在死前先取她性命。
因此,她非常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先下手为强。
正因如此,周皇后才会与魔门合作。
阴葵派,对她而言是一大助力。
她知道阴葵派在宫中藏有卧底,且那人地位不低,只是不知究竟是谁。
周皇后心里清楚,这样的人不容易揪出,但她已锁定几个怀疑对象。
不过,她并没有非要把人找出来的意思,也没那个必要。
毕竟眼下双方利益一致,不必撕破脸。更何况,那人武功应当不俗,反倒能助她一臂之力。
“娘娘,我们定会成功的。”
玉儿对周皇后忠心耿耿,望着眼前这位霸气而华贵的美妇,眼中尽是崇敬。
“是的,一定。”
周皇后慢慢低下头,嘴里轻声自语。
……
冀州,邺城。
汉王府。
这些天来,苏牧过得快乐吗?
嗯,是快乐的。
但痛苦吗?
嗯,也一样痛苦。
原因?
很简单。
邀月虽然实力平平,却偏要证明自己。
每天如此,难免让人有些吃不消。
倒不是赢不了,而是次数多了,不免生出……腻味的感觉。
“这才几天,有那么夸张吗?”
邀月最是满足,见苏牧时常叹气,反倒不高兴了。
“咳咳,这么多天,我可真累。”苏牧忍不住抱怨。
“我看不见得,至少我没觉得。”邀月不以为然,直接反驳。
苏牧:“呃……”
你没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