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璃彻底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病号生涯。只可惜，这“病号”脾气堪比炮仗，对眼前唯一的“服务人员”更是挑剔到了骨子里。
她瘫在平日打坐的青石上，赤色的皮毛都仿佛失去了往日光泽，软塌塌地贴着。体内那点可怜的妖力，恢复的速度慢得令人发指，简直比听石岩讲完一个完整的笑话还要煎熬。空荡荡的丹田时刻提醒着她“财政赤字”的惨状，焦躁得九条尾巴尖都想同时打结。
而青澜，则自动晋升为她的“专属长工”，签了卖身契那种，还是自带拆家属性的。
“水。”灼璃喉咙干得冒火，有气无力地哼唧了一声。
话音未落，一个小身影就噔噔噔窜到灵泉边。许是之前控水术失败留下了心理阴影，这次他学乖了，没用那半吊子妖法，而是手脚并用地从灼璃那堆“杂物山”里扒拉出一个还算干净的玉杯，小心翼翼地舀了半杯泉水，双手捧着，迈着依旧不甚稳健但比化形初时强了不少的步子，走到青石边，踮起脚，努力将杯子递到她嘴边。
动作麻利，态度恭谨。就是……
灼璃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瞥了眼那快满溢出来的水杯，又扫过青澜因紧张而微抿的唇线和那双写满“求表扬”的金色竖瞳，没好气地开口：“倒这么满，是想噎死本座好继承本座的债务吗？”
青澜：“……”他默默收回杯子，走到旁边，老老实实倒掉一小半，再次递上。
灼璃这才纡尊降贵地接过，小口啜饮。冰凉的泉水滑过喉间，稍稍抚平了那股燥意。她刚放下杯子，准备继续挺尸，就听旁边“噗”的一声轻响，伴随着一股熟悉的焦糊味。
她连眼皮都懒得抬：“又漏电了？这次是烤了草还是碎了石头？”
青澜有些窘迫地将那只不受控制、偶尔窜出细微电芒的脚往后缩了缩，低声辩解：“……没碎。”只是脚边几株无辜的青草，不幸化为了焦炭。
灼璃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懒得搭理。这小混蛋突破至凝气期后，那“漏电”的毛病非但没好转，反而因妖力增长而威力见长，波及范围也从尾巴骨扩散到了四肢！活脱脱一个行走的灾厄源头。
过了一会儿，腹中空空，灼璃觉得需要补充点灵气。尚未开口，青澜已经捧着几枚他精挑细选、个头饱满、色泽莹润的灵果过来了。这次他没用手直接抓，而是用一片洗净的宽大树叶托着，显得……颇有几分讲究。
灼璃挑了挑眉，心下略感意外。她随手拈起一枚果子，咬了一口，汁水丰沛，灵气虽微，倒也聊胜于无。味道尚可。
她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青澜。小家伙安静侍立一旁，不像以往那般眼巴巴盯着食物，反而微微蹙着眉头，金色竖瞳中光芒微闪，似在努力感应体内妖力流转……是在练习内视，巩固修为？
啧，倒是知道用功了。
果子下肚，精神稍振，但内腑因本源受损传来的隐痛依旧盘桓。想起那些压箱底、如今却空空如也的灵药匣子，灼璃的心又开始滴血。那些千年血玉参、九叶还魂草……可都填了这小混蛋的无底洞！
“喂，”她懒洋洋地拖长调子，“本座那些灵药，还记得吗？千年血玉参，九叶还魂草……”
她每报一个名字，青澜的小脸就绷紧一分，金色竖瞳里的愧疚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以后，都是要还的。”灼璃慢悠悠地补充，欣赏着他那副紧张模样，心里莫名舒坦了些，“连本带利！”
青澜用力点头，眼神坚定如磐石：“我还。”
“拿什么还？”灼璃存心逗他，“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除了整日里噼里啪啦漏电，还能作甚？”
青澜沉默片刻，抬起自己的小手，看着指尖不受控制迸出的细小电火花，非常认真地回答：“我……我会变强。帮你打架。”
灼璃被他这直白的“报恩”方式逗乐，嗤笑一声：“就你？别到时候敌人没碰着，先把你家债主我给电得外焦里嫩。”
话虽如此，瞧着青澜那毫不气馁、甚至因找到“还债”方向而眸光粲然的样子，她心里那点因“破产”而生的郁闷，竟也消散了一星半点。
至少，这投资对象，态度是端正的。
往后的几日，幽谷中便持续上演着类似的戏码。
青澜化身不知疲倦的小陀螺，围着灼璃这尊“病号”打转。端水、递果、在她调息时警惕守候、努力压制那该死的漏电现象以免误伤（收效甚微）……他甚至开始尝试调动自身那点微薄妖力，笨拙地梳理灼璃周围因她状态不稳而略显紊乱的灵气，试图为她营造稍好一点的恢复环境。
动作依旧生涩，效果近乎于无，还时常因控制不力，将好不容易聚拢的灵气震散，或是冷不丁又“噼啪”一下电焦点什么。
灼璃从最初的“你能不能消停点？！本座需要静养！”到后来的“随你便吧，只要别把本座这青石宝座炸了就行”，最后索性眼不见为净，任由他折腾去。
她发觉，尽管这小混蛋在身边忙前忙后、状况频出，吵得她脑仁疼，根本没法彻底静心……但，似乎，也没那么惹人厌烦？
尤其当她深夜自调息中惊醒，因本源虚空而通体发寒时，总能感知到那个小小的、赤色的身影，就蜷在青石不远处的阴影里，并未沉睡，而是维持着修炼姿态，周身散发着微弱却持续的妖力波动，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带着守护意味的警惕。
每当此刻，她心底因虚弱而升起的烦躁与不安，便会奇异地平复几分。
真是个……麻烦又甩不脱的羁绊。
她凝视着月光下青澜认真修炼的侧影，感受着他体内逐渐稳固的凝气期修为，以及那丝被狐火淬炼后愈发精纯的龙血气息，赤色狐眸中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流光。
而灼璃并未察觉，在青澜一次次尝试用妖力帮她梳理灵气、偶尔因控制不稳将一丝微弱却带着他自身气息的妖力触及她时，她心口处那个属于她的火焰印记，会隐隐发烫，仿佛在无声地呼应着什么。
潜伏于灵泉深处的阴影，将这一切“互动”尽收眼底。它能感觉到，那条连接着九尾狐与龙血幼崽的无形纽带，正在这种笨拙照顾与别扭接受中，变得愈发坚韧难断。
但同时，它也窥见了一个颇有意思的现象——那只狐狸的恢复速度，远比它预估的要缓慢。她的本源，受损之重，超乎想象。
或许……不必苦等那条小龙落单的时机了。阴影悄然蠕动，一丝极淡的恶意，融入汩汩泉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