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蹲在地基边上，盯着那块颜色发暗的石板，正想开口说“这玩意儿埋土里几十年了，能有啥问题”，就听见远处马蹄声急促逼近。
一匹快马冲进营地，骑手翻身下马，声音都变了调：“胡商来了！阿史那带了百来人，已经到关外三里！”
沈知意眉头一皱，立刻转身对工头下令：“封锁这片区域，所有人撤出，让工兵队来排查。”又扭头看向旁边准备溜走的林越，“你别动。”
“我真不是躲事。”林越举手，“我是去……换双鞋。这双磨脚。”
“你现在是监政。”沈知意盯着他，“不是临时工。”
“可我没签劳动合同啊！”林越小声嘀咕。
话音未落，系统界面无声弹出：【检测到外部势力逼近，是否启动情绪外放？】
林越瞪着那个“是”字，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他还没来得及点，就见远处尘土扬起，西关方向传来喧闹声。百姓和士兵纷纷往关口涌去，有人喊：“胡人来了！真的要通商了！”
沈知意抓起图纸，快步朝关口走。林越犹豫两秒，还是跟了上去。反正现在跑也来不及了，不如看看热闹。
到了关口高台，只见关外空地上停着十几辆大车，牛羊皮毛堆得像小山。阿史那站在最前头，披着狼皮大氅，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冷得很。
他抬头望向高台，拱手行礼：“大夏天机参议林大人，久仰。”
林越差点从台阶上滑下去。
“他怎么知道我名字？”他压低声音问沈知意。
“全北境都知道你是‘天示’源头。”沈知意面无表情，“你打个喷嚏都能上军情快报。”
阿史那在下面朗声道：“今日我率部族商队前来，愿以良货互通有无，共守和平。只求一事——由林参议亲自主持定价，他人不认。”
全场一静。
林越当场就想翻墙。
“这人是不是有病？”他咬牙切齿，“上次被炸得满地找牙，这次还指定我谈？他是嫌命太长吗？”
沈知意看着他：“你现在是象征。”
“我象征个鬼！”
“百姓信你。”她语气平静，“士兵也信。你不出面，这场互市开不了。”
林越扶额，感觉脑仁开始抽疼。他刚想说自己身体不适需要回营休息，结果周围士兵已经自动让出一条路，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盯过来。
有人小声说：“天音之人来了……”
还有人激动地搓手：“待会要是再降天示，我就跪着听！”
林越被推到高台边缘，脚底发虚。他清了清嗓子，对着下面喊：“价格按市价走，官府统收统支，不许私相授受——我说完了，可以散会了吧？”
阿史那笑了笑：“林大人果然爽快。那我问一句——我们带来的铁器、粮草，贵国可收？”
这句话一出，全场气氛瞬间变了。
沈知意眼神一凛，霍铮派来的守将立刻握紧刀柄。百姓也停止议论，紧张地看着台上。
林越脑子嗡的一声。
“这是要搞军火走私还是想武装暴动？”他在心里咆哮，“铁器能随便卖？你们当大夏是菜市场吗？粮草也敢运进来？回头养肥了再来抢？”
系统界面再次弹出：【检测到强烈情绪波动，是否外放？】
林越盯着那个按钮，咬牙切齿。
他本想取消，可想到这些人千里迢迢来试探底线，还拿商道当幌子，火气一下子顶上来。
“行，你要玩是吧？”他心里冷笑，“那咱们就玩大的。”
手指猛地一点“是”。
刹那间，一道金光自他头顶冲天而起，声音如钟鼓震荡，响彻整个关隘——
“天示：商道平等，互利共赢！胡商若敢欺，天必惩之！”
全场死寂。
风都停了。
阿史那脸上的笑容僵住，身后几个胡商脸色发白，有两人甚至往后退了半步。牛群受惊，哞哞乱叫。
沈知意抬头看着那道消散的金光，又转头看向林越。后者正一脸生无可恋地揉太阳穴。
“你刚才……是在骂系统？”她低声问。
“不然呢？”林越翻白眼，“我又不是什么国家发言人，凭什么每次都要我出来背锅？”
“可这话……”沈知意顿了顿，“够他们想三天。”
关外，阿史那收回目光，冷笑一声，抬手一挥。商队缓缓后退，车辆调头，准备撤离。
“今日得天音警示，我等不敢造次。”他仰头说道，“明日再来，请林参议继续主持。”
林越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明天还得来？”他瞪眼，“谁安排的？我不接私活！”
“你现在是公职。”沈知意淡淡道，“而且你说了‘互利共赢’，人家以为这是政策。”
“那是我气话！”
“可全军都听见了。”她看着他，“包括霍将军刚派人送来的消息——他说，既然天意已明，那就按你说的办。”
林越眼前一黑，差点原地躺倒。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已经没法装傻了。只要他情绪一波动，系统就把他的吐槽变成圣旨，而所有人都当真。
这哪是咸鱼？这是活菩萨！
百姓已经开始自发跪拜，口中念着“天佑大夏”。士兵们士气高涨，有人甚至抽出刀来对着天空发誓效忠。
林越站在高台上，晒得头皮发烫，感觉自己像个被架在火上烤的咸鱼。
沈知意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杯水：“喝点。”
“我不渴。”
“你脸红了。”
“那是晒的！”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过了几秒，轻声道：“其实……你说的那句，挺对的。”
林越一愣。
“商道必须开。”她说，“但不能任人欺负。你刚才那句话，既给了百姓信心，也警告了他们。分寸刚好。”
林越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原本只想混日子，结果莫名其妙成了政策制定者。更离谱的是，他还真说出了点像样的话——虽然是被逼的。
“下次能不能让我提前审稿？”他苦笑，“至少别让我一边骂系统一边拯救国家。”
沈知意嘴角微微一动，像是想笑，又忍住了：“互市暂缓开启，名单和货物要重新审查。明天谈判，你还得在。”
“非我不可？”
“非你不可。”
林越仰头看天，阳光刺眼。他忽然觉得，穿越过来当个闲官的梦想，可能这辈子都实现不了了。
阿史那带着商队退到三里外扎营，炊烟升起。那边安静得很，没人走动，也没人说话，像是在等什么。
林越瘫坐在营帐外的木箱上，腿伸直，脑袋耷拉着。沈知意站他旁边，手里拿着新拟的审查清单。
“你回去睡吧。”她说，“明天一早还要来。”
“我能请假吗？”
“不能。”
“装病呢？”
“我懂脉象。”她瞥他一眼，“你心跳比兔子还快，装不了。”
林越叹气，低头看见自己袖口破了个洞，露出一截手腕。他记得这衣服穿了三天了，一直没换。
系统界面又跳出来：【任务进度更新：胡商初探已化解，下一阶段待触发】
他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倒霉？”他小声嘀咕，“别人穿越都是开挂当皇帝，我穿越就是个背锅侠。躺着都能中枪，说话全成圣旨。”
沈知意听见了，低头看他：“那你现在还想着回京？”
林越沉默几秒，摇头：“走不了了。这商道一天不通，我就一天脱不了身。”
“所以……留下？”
“不是我想留。”他抬头，看着远处那条新开的地基沟渠，“是这地方，把我焊死了。”
风穿过沟渠，发出低沉的呼啸声。那条红线般的商道，在暮色中静静延伸，像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林越把头靠在箱角，闭上眼。
沈知意站着没动。她看着他疲惫的样子，轻轻把披风搭在他肩上。
远处，最后一缕阳光落在阿史那的营帐顶上。他掀开帘子走出来，眯眼望向大夏关口。
手中炭笔在纸上划了一道，写下三个字——
“查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