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将军让他走?
他看着张巡的背影,那个并不算高大的身躯,他带着亲兵,毅然决然地冲向了叛军最密集的地方。
大批的叛军朝着张巡的方向涌去。这让被围攻的王策这边的压力,骤然一轻。
“将军!”王策目眦欲裂,嘶吼出声。他下意识地就想提刀冲过去。
“队正!走啊!”身边的陈新一把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胳膊,“队正!不能辜负将军的一片心意啊!我们得活下去!”
“活下去?”王策的声音沙哑,他扭头看着陈新,又看了看身边仅剩的几十个弟兄。他们一个个衣甲破碎,浑身浴血,眼神里充满了悲愤和不甘。
是啊,活下去。
张巡用自己的命给他们换来的机会,如果他们都死在这里,雎阳守军的战绩,雎阳守军的战旗有谁能够带出去呢。
王策的心,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但是几个月的血与火,早已让他明白,战争不是一个人的英雄主义,而是袍泽之间的生死相托。
他的责任,不仅仅是杀敌,更是要带着身边的弟兄们,活下去。
“走!”王策从牙缝里挤出这一个字。
他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被叛军人潮淹没的方向,将那道身影,永远地刻在了心里。
“向东!突围!”
“杀!”
剩下的几十名唐军士兵,爆发出最后的力气,跟在王策的身后,狠狠地扎向了叛军防线最薄弱的地方。
张巡的行为,为他们创造了绝佳的机会。东面城墙的叛军,大部分都被吸引到了张巡那边,剩下的也有些慌乱,阵型出现了明显的松动。
王策一马当先,自身武艺在这一刻被他发挥到了极致。他的每一刀,都直取敌兵要害。
其他人,紧紧地护在他的左右两翼,组成一个简易的锋矢阵。他们早已习惯了王策的冲锋节奏,配合得天衣无缝。王策负责撕开缺口,他们就负责将缺口扩大,不让侧翼的敌人合围上来。
终于,敌兵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就是现在!
“冲!”
王策带着人,从这个短暂的缺口中,猛地冲了出去。顾不得再和身后的敌兵拼杀,爬起来就朝着东边的旷野狂奔。
城外的叛军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从雎阳城里杀出来。等他们反应过来,组织人手追击的时候,王策等人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
“放箭!放箭!”
叛军的弓箭手开始朝着他们逃跑的方向抛射箭矢。
“举盾!”王策大吼着。
众人纷纷将身上能挡的东西都举了起来,有人用盾牌,有人用尸体,甚至有人直接用自己的后背,去为前面的袍泽挡箭。
“噗!噗!”
不断有士兵中箭倒下,发出一声声闷哼。
王策的后背也中了一箭,剧烈的疼痛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队正!”陈新连忙扶住他。
“我没事!”王策咬着牙,一把折断了箭杆,只留下箭头还深深地嵌在肉里。
他回头看了一眼,追兵越来越近。而他们这边,经过刚才的冲杀和箭雨,还能跟着跑的,已经只剩下不到三十人了。
“快!弟兄们,前面有个林子,只要进去,我们就能活下去了!”王策说罢,不顾身上的伤口,拼命的向着前方跑去。
看着他们冲进了林子,那伙追兵的领头人摆了摆手。
“#&*#。”看着王策 他们逃去的方向,用胡语咒骂一句。
“撤!这伙唐兵太难缠了!随便杀些人换上他们的衣服回去吧。”
刚刚还跑的呼哧带喘的叛军,一个个眉开眼笑。
随便杀些人,可不是再杀唐兵了,而是雎阳城的居民,或是附近的山民。
对付这些百姓,他们一路杀过来,有的是花样。
......
进入密林后,王策等人不敢停歇,一口气又跑了半个时辰。
见到后面没有追兵,这才停下。
“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
一个士兵脱力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们几乎要虚脱过去。
“队正!你的伤!”陈新连忙跑过来,撕下自己的衣服,想要为王策包扎。
王策摆了摆手,他看着眼前的弟兄们,一个个带伤,却眼神明亮。
他拄着刀,环视了一圈,沉声说道:“我们活下来了。但是,张巡将军死了。我们不能让他白死。”
“我们要找到郭令公的大军,我们要回到战场上,为张将军报仇!为千千万万被叛军杀害的大唐子民报仇!”
“报仇!报仇!”
二十多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久久不息。
他们现在是真正的孤军,身后是叛军,前方是未知的茫然,但好在他们没有败军的散漫。
“队正,我们现在去哪?”陈新走到王策身边,轻声问道,他身上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还在往外渗着血。
王策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地图很简陋,只标注了一些大的城池和方向。
“张将军说,郭令公的部队在东边。”王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但具体在什么位置,我们不知道。现在到处都是叛军,我们不能走大路,只能钻山沟,绕着走。”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体力,不能掉队。今天晚上,我们就在前面那片山里过夜。”
众人没有异议。王策在刚才那场血战中,已经用自己的悍勇和决断,彻底赢得了所有人的信任。
王策将仅有的一点干粮分给了众人,自己却只喝了几口水。
“队正,你也吃点吧。”陈新将自己分到的半块饼子递了过来。
王策摇了摇头:“你们吃吧,我还不饿。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后半夜我来守夜。”
他知道,作为这支队伍的领袖,他必须比任何人都更坚强。一旦他倒下了,这支队伍的士气,也就彻底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