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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彩色光雾的瞬间,世界仿佛被彻底颠覆。

并非视觉上的黑暗,而是感知的全面紊乱。脚下的岩石小径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仿佛踩在某种活物的肌腱上。两侧扭曲的岩壁流淌着粘稠的、不断变幻色彩的“液体”,那些极光般的光雾并非悬浮空中,而是如同拥有实体般缠绕、摩擦着身体,带来冰冷或灼烫的触感,却又在下一刻消失无踪。耳边充斥着无法分辨来源的喧嚣——尖锐的嘶鸣、低沉的絮语、恢弘的乐章碎片、甚至是早已遗忘的童年记忆中的只言片语,所有这些声音混合成一股令人心智混乱的噪音洪流。

最可怕的是空间感。前一步可能感觉在向上攀登,下一步却仿佛坠向深渊。回头望去,来路已消失在翻滚的光雾中,甚至连同伴的身影都变得模糊、扭曲,时而拉长,时而压缩,仿佛隔着晃动的水面观看。

“紧守精神!屏蔽杂念!跟着我的引导信标!”墨鸦的声音透过内部频道传来,带着一种奇特的稳定频率,如同暴风雨中唯一的灯塔。他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仿佛早已将这条险峻小径烙印在灵魂深处。

厉霆渊死死咬着牙,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墨鸦背影散发出的那股微弱而稳定的精神信标上,强迫自己忽略掉腿部传来的、因空间扭曲而变得怪异莫测的痛楚,忽略掉那些试图钻入脑海的混乱声响和幻象。他身后的两名观察者队员同样面色凝重,步伐坚定,显然受过特殊训练,能一定程度上抵抗这种环境干扰。维生舱在反重力装置上微微晃动,但依旧稳定跟随。

而被墨鸦抱在怀中的沈厌,此刻却成为了整个队伍中最不稳定的因素。

她的身体依旧昏迷,但意识深处,那点新生的秩序星火,在接触到这片混乱扭曲的能量场时,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如同被投入干柴的火种,开始剧烈地燃烧、膨胀!

外界的混乱,与她体内那源于“基石”反噬后残存的、对“秩序”与“稳定”的极致渴望,形成了最强烈的冲突与刺激!

更多的记忆碎片,并非属于她,也并非属于林枫,而是仿佛源自这片土地本身的、充满了痛苦与毁灭的烙印,疯狂涌入她破碎的意识海——冲天而起的蘑菇云,扭曲融化的钢铁巨构,无数生命在能量风暴中瞬间汽化的无声惨叫,空间被撕裂时发出的、超越人耳接收范围的凄厉尖啸……这些属于旧时代最终战场的残酷记忆碎片,如同病毒般污染着她的思维。

“不……不是……这不是我……”在她意识的最底层,一个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意念在呐喊,在挣扎。

她不能迷失在这里!厉霆渊还需要她,林枫身上的秘密还未解开,父亲的遗志尚未完成!这片混乱想要吞噬她,想要将她同化成一缕在这扭曲回廊中永恒哀嚎的残响!

抗拒!必须抗拒!

以什么抗拒?

力量?她的力量已在引动烙印的反噬中几近崩溃。

精神力?早已枯竭。

那么……剩下的是什么?

是“定义”!是她对自身存在的“认知”!是她对“秩序”最本源的“理解”!

在那无尽的混乱与痛苦中,沈厌残存的意识核心,开始以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重复构筑着一个最简单、最基础的“概念”——【我】。

【我,是沈厌。】

【我,是沈知远的女儿。】

【我,是“钥匙”。】

【我,承载秩序,抗拒混乱。】

没有复杂的结构,没有强大的能量输出。她只是不断地、一遍又一遍地,用那新生的秩序星火,将这几个最根本的“定义”,如同刻印般,烙在自己濒临消散的意识核心之上!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惊涛骇浪中试图维持一根针的绝对静止。外界的混乱能量疯狂冲击着她这脆弱的自我定义,每一次冲击都让她刚刚凝聚的意念摇摇欲坠,那新生的星火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然而,每一次冲击过后,那“定义”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牢固!她对“自我”的认知,在这极致的对抗中,被锤炼得如同钻石般纯粹而坚硬!

奇迹般地,在她周身那原本极不稳定的、微弱的排斥力场,开始发生变化。它不再是无意识的、被动散发的规则排斥,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的速度,向外……“定义”!

它以沈厌的自我意识为核心,强行在这片混乱的规则中,开辟出一片微不足道、半径不足半米,却绝对“稳定”的领域!

在这片微小领域内,脚下的“肌腱”恢复了岩石的坚硬触感;缠绕的光雾被无形之力推开,无法靠近;刺耳的噪音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一片令人心安的寂静;扭曲的空间感在这里恢复了正常,上下左右清晰可辨!

这不再是简单的排斥,而是……【空间定义】的雏形!她正在以自身意志,强行划定一片属于她的、遵循她所理解的“秩序”的绝对领域!

虽然范围极小,消耗的依旧是她濒临崩溃的生命力,但其代表的意义,却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力量的运用!

抱着她的墨鸦,第一个察觉到了这惊人的变化。他感觉到怀中的沈厌似乎变得……“沉重”了一些,并非物理上的,而是某种存在感的陡然增强。周围那令人烦躁的混乱感,在靠近她身体一定范围内时,竟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让人心神宁静的“空无”之感。

他猩红的光学镜猛地看向沈厌,即使隔着面甲,也能感受到他此刻的震惊。这种能力……闻所未闻!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异能运用,而是触及了规则层面的……“界定”!

“加快速度!”墨鸦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低沉下令。沈厌的状态虽然诡异,但似乎找到了一种在绝境中维系自身甚至影响环境的方式,这或许是好事。但必须尽快抵达前哨站,弄清根源,否则这种状态绝对无法持久。

队伍行进的速度因沈厌周身那微小稳定领域的存在,反而提升了一些。至少,在她影响范围内的人,可以暂时摆脱外界混乱规则的干扰,更专注于脚下和墨鸦的引导。

这条蜿蜒向下的小径仿佛没有尽头,穿梭在光怪陆离的迷雾与扭曲的地形之中。期间,他们遭遇了数次险情——一次是踏入了无形的空间褶皱,差点被传送到未知区域;一次是遭遇了由纯粹负面情绪和混乱能量凝聚而成的、没有实体的“哀嚎幽灵”的袭击,这些东西无视物理攻击,却在那微小的秩序领域前如同冰雪消融;还有一次,小径本身突然“活”了过来,如同巨蟒般扭动,试图将众人甩下深渊,全靠墨鸦精准的判断和队员们的默契配合才化险为夷。

每一次危机,都让沈厌周身的秩序领域剧烈波动,那新生的星火仿佛随时会熄灭,她的生命体征也随之一次次滑向更危险的边缘。但她意识核心那份对“自我”的定义,却在一次次的冲击中,变得越发璀璨,越发坚定不移。

不知在扭曲的时空中行进了多久,前方翻滚的光雾突然变得稀薄,那低沉的、来自峡谷深处的嗡鸣声也减弱了许多。

“到了。”墨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终于冲出了那令人窒息的光雾区域。

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位于峡谷中段的一处巨大岩架上。岩架向内凹陷,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半封闭空间。而在这岩架深处,依附着崖壁,矗立着一座风格冷峻、由哑光金属和强化混凝土构成的方形建筑。它不高,只有三层,表面布满了岁月的侵蚀痕迹和一些战斗留下的伤疤,但整体结构依旧完整。建筑入口上方,一个几乎被风雨磨平的徽记隐约可见——那正是“观察者”的标志,与墨鸦肩甲上的略有不同,更显古朴。

废弃前哨站,终于到了。

墨鸦抱着沈厌,率先走向那扇紧闭的、由厚重合金铸造的大门。他在门侧的密码盘上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指令,又经过虹膜和基因序列验证。

“嗡——”

沉重的合金大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了内部深邃而黑暗的通道,一股混合着尘埃、机油和轻微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希望之地,亦是秘密埋藏之所。

而沈厌,在她那微小的秩序领域踏入前哨站范围的瞬间,意识深处那不断定义着【我】的星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同源的气息,微微跳动了一下。

一些更加清晰、与她自身密切相关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磁石吸引般,从这片建筑沉睡的意识中,缓缓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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