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京城小客栈里住了月余的幕僚文山,终于等到了葛大人的消息:段大人认为此乃雕虫小技,不予上报,文山兄可相机行事,某殷殷期盼,静待佳音。文山二话不说,沉思了片刻,就命人扛着用布包裹着的曲辕犁,摸向了魏府的大门。
看着那简朴的大门,文山心里不由得生起一股敬佩之意,魏大人的作风果然如此朴实无华!
“砰砰砰!”
文山敲开了门,一个老头子探出头来,上下来地打量着他,又见他身后的小厮扛着个庞然大物,脸色顿时不悦:“快走吧!我们家老爷是断不会收礼的!若是强行送进来,别怪我一会儿让人给扔出去!!”
文山歉意地作揖,“老伯,我们不是来给魏大人送礼的,此乃我等在乡野之地寻摸到的东西,想请魏大人掌掌眼,看看是否有利于我大周农事,还望代为通报。”
老头子一听,不是送礼的就好,只是看个东西,好说好说,脸色就和悦几分,“我家老爷还没下衙呢,两位若是放心,就把东西放进来吧,我一定和老爷说的。”
文山也不过多纠缠,不过对方说的是不是真话,只要东西递进去了,魏大人总会看到的,而且他有九成的把握,魏大人在看到东西后肯定会感兴趣的,他只要在客栈里守株待兔就行。
于是,让人把东西扛进去,并给了门房老头子一张自己的拜帖,人就幽幽地走了,顺道还去逛了几条街,吃了碗京城的馄饨,才慢慢地走回客栈。他想,最多等三天,魏大人肯定就会召见自己的。
可没想到,等他回到客栈,魏大人已经在大堂里等着他了。
他一走进客栈,就看到了大堂里有个气定神闲的中年男子,端坐着闭目养神。而他身边候着一个老头子,文山随眼一看,正是魏大人家的门房。他怔愣一下,门房就看到了他,立马挥手把他招过去,轻声道:“这就是我们家老爷。”
文山这才惊讶地看过去,魏大人也缓缓地睁开了眼,强打着精神,和煦地笑道:“听说你寻到了一个东西,我看了,也用了,属实不错,不知这东西是如何制作的?”
这可是当朝宰相啊,他怎么可以待人接物、言谈举止如此……平易近人?好像在唠家常。
文山忍不住就要行大礼,却被魏大人制止了,文山这才道:“大人,请随我到房里来。”
“好。”魏大人没过多考虑,让门房在大堂等着,他去去就来。
可这一去,就去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月上城楼,魏大人才忧心忡忡地出来,带着门房回去了。
一切又重归平静。
而陶家村的夜里也十分的平静,只有转动的筒车发出轻微的吱扭声,和陶七海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声音。
陶七海心里焦急呀,眼看着之前那些纸,云宝家快要用完了,而他家已经换过一批了,再这样下去……纸是包不住火的啊。
所以,还是得把造纸术用出来,可怎么用呢?陶七海翻来覆去,决定还是把这口锅甩给林先生,谁让他知识渊博呢,啥都知道,这蔡伦的造纸术应该是略知一二的吧。
还不知道自己又背了一口锅的林先生睡得正酣呢,却突然猛地惊醒,大喘几口气后,又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陶七海就兴奋地跑去找大春,“大姐,今天地里没啥活儿了吧?……欸,大姐,你抓兔子干嘛呀,要拿去卖?”
正在和大春一起抓兔子的二夏就笑道:“对呀,野兔子不能养太久,太久肉会变柴。”
“那你们今天要上县城?怎么没人告诉我?”
“我不去,是大姐和三秋去,带上五月六禾和小妮。”二夏道。
“你不是还得去上学?这告诉你和不告诉你有什么区别吗?你想买什么东西,跟大姐说,大姐给你打回来。”大春也道。
对哦,今天还得上学呢,差点又有机会浑水摸鱼地拿出几扎厕纸的陶七海一下蔫了下来。唉,一旬才放两天假,实在不好,都没机会去县城了。
看着海弟这突变的表情,大春和二夏都乐了。
“对了海弟,你刚才干嘛问今天有没有活儿干?”大春扯开去县城的话题。
“哦,原先的厕纸,那个货郎不卖了,说是用的人少,不好卖,所以,我就想咱们能不能自己造纸。”陶七海扯起谎来,那是信手拈来,不带思考的。
正走过来准备帮忙抓兔子的三秋都愣住了,“这……没厕纸可不好啊。”主要是她们都用习惯了,确实比厕筹、布条什么的干净卫生,还方便。要是让她们再用回厕筹……咦,想想就难以接受。
“海弟,造吧!你说怎么造,咱们就怎么造!”三秋拍了拍陶七海的肩膀。
大春却白了她一眼,“三妹,海弟,你们怕不是忘了过几天是什么日子吧?饶了大姐行不?”
“什么日子?”陶七海好奇。
“你们可真没良心!”二夏戳了戳陶七海的脑袋,“过几天是你大姐出嫁大喜的日子啊!”
“啊?!大姐不是五月初三出嫁吗?”陶七海到现在都还没习惯时辰、农历的记时法。
“现在都四月底了,再有五天就到日子了。”二夏道。
“对哦对哦,哈哈哈,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三秋抱歉地挽着大姐的手,乞求原谅。
陶七海也道:“那就先让大姐出嫁,等嫁完了,再回来跟咱们一起造纸。”
大春就戳他,“嫁出去了,谁还能时时刻刻地回娘家?”
“这不是离娘家近嘛,走两步就到了。”
大春叹一口气,道:“这样不合礼数,别人看了不得戳咱们家脊梁骨?!嫁出去了,自然更多的时间都是住男方家里的,有时,几年都不回娘家一次。更别说帮娘家干活了。以后,这家里就拜托二夏和三秋了。”
说到最后,大春红了眼眶,声音也变得伤感。二夏和三秋听了唏嘘不已,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大姐,再联想到自己,以后也是要出嫁的,拜托到最后,还是落在海弟身上。
二夏就忍不住摸摸陶七海的脑袋,正想就着伤感情绪说句“海弟啊,你快快长大吧”,陶七海就推开她的手,喊道:“二姐,你抓了兔子没洗手就摸我脑袋?!兔子身上有细菌的!”
并不知道细菌是什么的二夏被这突然一闹,伤感情绪只剩下想扁海弟一顿的怒气,“你还嫌弃二姐了?你小时候二姐还喂过你呢,你那时候啊,喜欢鼻孔吹泡泡……别跑!”
“海弟,三姐没抓兔子,来,让三姐摸摸头!”
大春看着笑闹的弟弟妹妹,心中愁绪也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