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春她们拉着犁赶到终点时,陶虎三兄弟才完成了大半,跟在一旁的庄稼把式一个个抓耳挠腮,骂骂咧咧,有说陶虎在后头扶犁根本不使劲儿,是胳膊肘拐到大春那儿,心疼是心疼媳妇了,但出工不出力。有说陶虎三兄弟毕竟是小年轻,生猛是生猛了,可不会用巧劲,所以拉犁跟便秘了一般,光使劲却不出货。还有的就是纯粹不可置信!
说得陶虎三兄弟都火大了,陶牛说:“你们有本事你们来!”
听得大春她们嘴角掩不住地笑,心里都在赞叹,这曲辕犁真不错,果然是省力!
于是,第二局就准备开始了,下场拉直辕犁的是刚才吵得最凶的三个庄稼老把式,别看他们精瘦的很,但个个都是硬骨头,被岁月染了几十年的皮肤黑了又黑,都散发出光泽了。
一看就不好惹。
可被称为叔辈的老把式笑笑道:“春啊,你们可别小瞧了我们这些老骨头哦,一会儿就使出全力,痛痛快快地比一场,谁也别让着谁,啊,知道了不?”
“知道啦,叔,我们不会让的。”
叔辈老把式们这才满意,做好准备,两人把耕索圈了一圈才套在肩膀上,身子前倾,随时发射!而扶犁的人则紧握把柄,悄悄用力,目光如炬,如同一只老鹰蓄势待发,正准备俯冲而下,朝猎物扑去。
那气势,怎么说呢,果然和陶虎三兄弟稀稀拉拉的精气神不同,惹得大春她们都认真了几分。
陶七海正准备喊开始呢,芸宝就从别的胳肢窝里钻出来,跳到几人跟前,嚷道:“我来!我来喊!!”
大伙儿见是宋家的芸小姐来了,脸色更兴奋,这可得好好表现,开春之后要是宋老爷需要短工,他们可是要去帮工的。虽然芸宝家和宋二郎家是两家,可在村民看来,那就是一家:地主家。
芸宝背着手,对着准备好的老把式和大春她们笑道:“你们要好好比,彩头我再加100文!谁赢归谁!预备——开始!”
稚嫩的声音一出,老把式和大春她们都冲了出去,芸宝也兴奋不已,追了上去,边追边喊:“加油!加油!”估计是碍于芸宝的面子,围看的大伙儿也出声跟着喊。
不过,最后他们觉得喊“加油”不得劲儿,就自动地调整成了“快!”“使劲儿!”“没吃饭吗你们?!”“唉——”,第二局比试也结束了。老把式果然是老把式,速度和大春她们不相上下,但最后还是大春略胜一筹。
有人想挑刺,跑到大春她们犁的那条道去看,土翻得还是很深的,泥块也碎得多,不但挑不出什么刺,甚至还觉得犁得果然比直辕犁好。
于是,心里就有些难受了,这么好的犁,他还没拉过呢,不行,一会儿得拉上几趟才能解馋,然后就追着大春她们去了。
第二局比试结束,胜负已定,老把式们输得心服口服,那些跃跃欲试想要既分高下也决彩头的人再也没有那个心思了,都纷纷盯着那把曲辕犁笑嘻嘻地看,好犁啊,好犁。
三个老把式不光看,还对视了一眼,立马心领神会,奔上前去,两人拉犁,一人扶犁,拉着拉犁就走。
那拉犁的两人才往前走几步,就感受到了耕索传来的犁铲轻松破开泥土的震动,而他们的肩膀几乎不觉得勒得紧,吃力是吃力的,可却比直辕犁省力许多。
好犁啊,好犁!
一番赞叹之后,更加使劲儿,没一会儿就到了终点。
大春看那架势,心疼得很,立马追上去,道:“叔,可不兴这样拉犁呀,多好的犁都能被拉坏的!”
老把式就唬她,“说啥呢?你叔我能不知道?可这新犁就跟一头野牛一样,你得折腾它,才能驯服它,不然以后用起来嘎吱嘎吱响,听着别扭还闹心。叔这是在给你家新犁磨合呢!”
老把式说得很有道理,大春也就不说话了。
其他人见状,纷纷要求也要和新犁磨合磨合,于是,你抢我我抢他,闹哄哄地弄成一窝蜂,村长看得恼火,给抢闹的人每人赏了一脚无影脚,才让人排好队,三人一组三人一组地来,从这头犁过去再犁回来,就这么多的体验机会,爱拉不拉,不拉就回去拉自家的直辕犁!
果然,村长出马,一个顶俩,人群逐渐变得有序起来,风风火火地过去,再风风火火地回来,每人脸上都笑开颜。有人却觉得这样体验太快,感觉不够深刻,就慢慢地拉,又惹得村长一顿骂。
大伙儿这才按着正常速度体验起来,果然,好犁啊,好犁。
这么好的犁得多少钱啊?大伙儿都看向村长,村长立马意识到这是个问题,就笑嘻嘻跑来问正和芸宝在一旁的田打闹的陶七海。
陶七海一听,嘴角的笑就压不住地往上翘,不过他还是控制住了,装作一问三不知地道:“我不知道呀,这犁是山伯打的,这得问山伯,或者陶虎哥他们。”
于是,村长又跑去问陶虎他们,才得知这犁竟然只要九百文!而且如果只还原木的部分,更便宜才四百文!
要知道,犁具在这时代的农村可是很贵的,怎么说也得要一千文。所以,有些农户家里是没有犁具的,耕地只能用锄头一点一点地挖。因此,咬牙买了犁的人家对犁可比对自己亲儿子还要看得重。
一把犁有的能用三代人,人走犁还在,修修补补又是一代接一代。
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换犁的。
但听到这犁竟然只要九百文,大伙儿心里都心动了,尤其是家里儿子多的,那可是早就给自家老爹递眼色了。
要说为啥这样,自去拉一回直辕犁就知道了,肩头就算垫上一块厚布,那也能把肩头勒出血痕来,一痛就能痛好几个月。
而且陶七海又补了一句:“这曲辕犁就山伯会做,要是大伙儿都想做的话,估计还得排队呢,不知道赶不赶得上春耕。”
于是心思活泛的人连体验活动都懒得体验了,悄悄退出人群,摸向山伯家,得赶紧去定制一把曲辕犁。
那人算是看明白了,陶七海这娃贼精贼精的,明面上呢,是拿彩头让大家比试,实际上是拿彩头吊着大伙儿,让大伙儿帮他家耕地呢,没看那一亩地全让人给翻完了吗?
大春她们才犁了两回!
陶家捡了大便宜了!!
在田里啃着刚冒尖的嫩草的老牛忍不住给这人哞哞两声,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