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村在阿禾的调度下,如同一个绷紧了弦的弓。陷坑挖好了,荆棘路障也设置妥当,巡逻的梆子声和偶尔的铜锣试音在暮色中回荡,给惶惑的人心带来一丝脆弱的秩序感。
阿禾没有闲着,她借着巡逻的机会,悄悄展开自己的“通灵”感知,如同撒开一张无形的网,覆盖向村落四周的山林。她不再像之前那样莽撞地深入探查,而是谨慎地停留在边缘,捕捉着风中带来的、草木泥土传递的细微信息。
她“听”到了夜枭归巢时带着困意的嘀咕,感知到野鼠在洞穴中窸窣跑动的惊慌,也察觉到一些小型兽类对村落方向隐隐传来的躁动不安——那是被邪气驱赶、或是本能感知到危险的征兆。
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除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如同冰线般缠绕不散的恶意,始终盘桓在沼泽方向,如同黑暗中窥伺的毒蛇眼睛,冰冷而耐心。
夜幕彻底降临,星月无光,浓重的黑暗吞噬了山林轮廓。村民们依照安排,点亮了稀稀落落的灯火,大部分人家都有人和衣而坐,手边放着棍棒柴刀,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阿禾和敖渊待在院子里。她没有进屋,而是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屋檐下,怀里抱着敖渊给她的那件带着清冽气息的外袍(他默许了她这点小小的依赖),耳朵捕捉着远处巡逻队间隔的梆子声,心神却与更广阔的自然连接着。
敖渊依旧静立树下,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偶尔掠过村落上空的感知,显示着他并非全然超脱物外。
时间在紧张的寂静中一点点流逝。
约莫子时前后,阿禾正有些昏昏欲睡,一股强烈至极的、混合着血腥、暴戾和疯狂饥饿的意念,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烫了她的感知一下!
来了!
她瞬间惊醒,豁然起身!几乎同时,村落西北方向,靠近山林边缘的地方,传来了巡逻队员声嘶力竭的呐喊和急促得几乎连成一片的铜锣声!
“狼!是狼群!好多狼!!”
“敲锣!快敲锣!示警!”
凄厉的锣声划破死寂的夜空,整个村落瞬间沸腾!孩子的哭喊声,大人的惊呼声,杂乱的脚步声,以及……那由远及近、如同潮水般涌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狼嗥声!
“嗷呜——!!!”
那不是寻常山狼狩猎时的嚎叫,那声音里充满了不正常的狂躁和毁灭欲,穿透力极强,震得人心脏都跟着发颤!
阿禾的脸色瞬间白了。她能清晰地“看到”(通过感知),西北方的山林边缘,涌出了密密麻麻的、眼睛闪烁着不正常红光的狼影!数量之多,远超乎她的想象!它们像是失去了理智的疯狗,不顾一切地朝着村落冲来!
“点起火把!快!”阿禾朝着慌乱的人群大喊,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尖锐,“守住路障!别让它们冲进来!”
村民们虽然恐惧,但在之前的组织下,尚能维持基本的秩序。青壮年们举着临时点燃的火把和简陋的武器,冲到村口的荆棘路障后,妇女老人则忙着将孩子藏进地窖或屋内,用重物顶住门窗。
狼群的速度极快,转眼就冲到了村口!它们无视那些燃烧的火把,猩红的眼睛里只有疯狂的食欲,悍不畏死地撞击、撕咬着荆棘路障!木屑纷飞,荆棘被扯断,狼群疯狂的嘶吼和村民惊恐的呐喊交织在一起,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放箭!扔石头!”老村长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几个有猎弓的村民哆哆嗦嗦地射出零星的箭矢,却难以阻挡狼群疯狂的攻势。
眼看最外围的路障就要被冲破!
阿禾心急如焚,她能感觉到那些狼群身上缠绕着浓郁的、与之前毒蛇同源的邪气!是这邪气让它们变得如此疯狂不畏死!
她下意识地看向敖渊。他依旧站在那里,神色平静,甚至没有看向村口的方向,仿佛眼前的混乱与他无关。
他不出手吗?
就在阿禾疑惑的瞬间,冲在最前面的几头恶狼已经撕开了一个缺口,嚎叫着就要扑入村中!
“砰!砰!”
几声闷响,那几头冲进来的恶狼像是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上,惨嚎着倒飞出去,筋骨断裂,瞬间毙命!
是敖渊!他虽然没有大动作,但无形的力量已然护住了村落的核心区域!
然而,狼群数量太多,邪气驱使下,它们根本不知恐惧为何物,前面的死了,后面的立刻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击!更多的狼从侧面绕过路障,开始撞击村民的房屋!木制的门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顶住!快顶住!”王老栓挥舞着柴刀,砍翻了一头试图扑向一个孩子的饿狼,自己胳膊也被狼爪划开一道血口,他却浑然不觉,兀自怒吼着。
阿禾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看着村民们拼死抵抗却不断后退的防线,看着那些在邪气驱使下完全疯狂的狼群,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不能只靠敖渊!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猛地集中全部精神,将自身的“通灵”天赋催发到极致!这一次,她的目标不是沟通,不是感知,而是——驱散!
她将自己的意念,混合着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对村民的守护之心,以及对那邪气的极致厌恶,化作一股无形却坚韧的波动,如同涟漪般,朝着那疯狂涌来的狼群,朝着它们身上缠绕的邪气,狠狠冲击而去!
“滚出去!”她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呐喊!
那股蕴含着纯粹守护意志的波动扫过狼群。刹那间,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头恶狼动作猛地一滞,猩红眼中的疯狂之色竟然消退了几分,露出了些许本能的迷茫和畏惧!它们身上的邪气,如同遇到了克星般,剧烈地波动、消散!
狼群的攻势,为之一顿!
虽然这效果只持续了短短几息,狼群眼中的红光再次亮起,但就是这宝贵的几息时间,让村民们得以喘息,重新稳住了阵脚!
阿禾却因为这超负荷的爆发,眼前一黑,踉跄着向后倒去。
一只微凉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后背。
敖渊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他看着村口那因为阿禾的干扰而出现短暂混乱的狼群,又低头看了看怀中脸色苍白、虚脱无力的少女,金色的瞳孔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赞许?
“做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