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个月的时间,我和清儿带着阿恒和五百护卫来到南境第一关——镇妖关。
镇妖关的城楼在暮色里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青灰色的城砖被岁月啃噬得坑坑洼洼,墙缝里钻出的枯草在猎猎风中抖动,恍惚间竟像无数双挥舞的手。
我勒住缰绳时,马蹄踏在关外的碎石路上,溅起的尘土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这是常年征战留下的气息,比北境的风沙更显凛冽。
“侯爷,关内守将已在城门候着了。”阿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一身玄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腰间的长刀随马匹的起伏轻晃。
这半个月来,他几乎没怎么合眼,白日里勘察地形,夜里还要清点随行的五百侍卫,铠甲下的肩背比出发时更宽厚了些。
清儿勒马与我并行,她换了身便于行动的墨色劲装,原本束起的长发编成了紧实的麻花辫,末端系着块玄铁令牌——那是道宗特制的通行令,据说南境有些隐世的宗门,见了这令牌会给几分薄面。
她望着城头飘扬的“夏”字大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长剑,“这关楼比典籍里画的更破旧些。”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城楼最高处的箭垛缺了个角,露出里面黑黢黢的窟窿,像是被巨物啃过。
去年南境急报里提过,有异兽冲破防线,虽被斩杀,却也毁了半座城楼。那时我正在青与邪修对峙,只能在军报的字里行间想象这里的惨烈。
关内的守将姓秦,是个年近五旬的老将,脸上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在火把的光线下像条扭动的蛇。
见我们进来,他忙拱手行礼,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末将秦安,已备下营房,只是南境简陋,比不得王府舒适。”
穿过瓮城时,我看见墙角堆着半人高的箭簇,锈迹斑斑的矛头堆在木箱里,几个士兵正用破布擦拭,动作间露出的胳膊上满是蚊虫叮咬的红痕。
秦将军察觉到我的目光,叹了口气:“南境湿热,毒虫比妖族的攻击还狠,弟兄们多半带着伤。”
安置好侍卫已是深夜。我和清儿坐在营房的油灯下,铺开南境的舆图。
图上用朱砂标着几处妖兽出没的地点,最密集的区域离镇妖关不过百里。
清儿用指尖点着一处叫“瘴魂泽”的地方,“道宗典籍里提过,此处瘴气能迷人心智,里面的妖兽——魇兽,喜食活人魂魄。”
正说着,阿恒掀帘进来,手里拿着封火漆印的信笺:“侯爷,驿站刚送来的,说是从轩辕圣地的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火漆印是朵雪莲花——那是轩辕圣地的标记。我拆开一看,云梦轻那笔飘逸的字迹跃然纸上:“闻君在镇妖关聚义,我已点齐圣地三百弟子,备足武器符箓,三日后即到。虽人数不多,然护我大夏之心,不输将士。”
清儿凑过来看了,眼里泛起笑意:“云姑娘去年还说圣地之人只管江湖事,至于朝堂之事我们从不参与,如今倒要亲上战场了。”
我想起云梦轻的模样,那是个总穿着月白长裙的圣女,手里常年握着长剑,模样十分温和轩辕圣地,像一朵千年的雪莲花。
去年在帝都试炼中,她还与我约定来日必定完胜你。
……………
第二日清晨,秦将军带着我们登上城楼。关外的荒原在晨雾里若隐若现,远处的山峦像浸在墨水里的剪影。
城楼上的士兵正擦拭弩箭,箭杆上刻着的名字大多模糊不清,秦将军说,那是牺牲的士兵留下的记号,“活着的人替他们守着这关,也算没白来这世上一遭。”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清儿眼尖,指着尘烟起处道:“是江南的旗号!”
不多时,一队人马到了关下。为首的是个穿血色骑装的男子,腰间挂着布囊,正是江南莫家的嫡子莫痕。
他身后跟着的护卫个个精悍,马鞍旁都挂着水囊和干粮,显然是日夜兼程赶来的。
“冠军侯,可让我好等!”莫痕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随从,走到我面前说道,“我爹本不让我来,说符箓师不该上战场,我偷了他的令牌,带着护卫就跑了。”
他拍了拍腰间的布囊,“别瞧我只是符箓师,去年在帝都试炼和江南徽州九境秘境,我可是帮了诸位很大的忙的。”
我上前与他见礼,介绍诸位相认,说了几句话便熟络起来。我看着莫痕带来的护卫正在卸车,车厢里装着的竟是些精巧的机关匣,“这是我家工坊新做的连弩,一次能射五支箭,对付异兽正好。”
他笑着说道,“我就不信,咱们这些年轻子弟,护不住这大夏的疆土。”
午后时分,又有几队人马陆续赶到。有道宗的队伍,是清儿的师弟名叫玹阳子带队,一共有百来十号人。我让清儿好生招待。
有轩辕圣地圣女云梦轻带着三百弟子,一群白衣少年少女,骑乘雪雕而来。
有幽冥教圣子厉苍溟带着三百弟子,一群紫衣少年少女,骑乘雄鹰而来。
有天女派圣女凌青鸾和燕红烛带着三百弟子,一群红衣和蓝衣以及白衣装扮的弟子,骑乘凤凰鸾雀而来。
有凌云圣地和玄机阁、七星圣地以及无极圣地等人也是各个圣子带头,打着衣着不同的门下弟子各三百人,骑乘各种各样的飞行御兽而来。
还有龙城苏家、江南景家、震天宗、虎啸山庄等势力都有派不同人数,骑乘各种各样的御兽而来。
几乎帝都试炼和青州以及江南之行所遇到的青年才俊都有过来,就连云破阙也闻声而来。
………………
我站在城楼边缘,望着关外渐渐散去的雾。风里的铁锈味似乎淡了些,混进了江南的栀子香、青州的墨香,还有道宗符咒的檀香,以及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情味。
这些平日里或吟诗作对、或摆弄机关、或潜心修道的年轻子弟,此刻都聚在这镇妖关前,为了那句“护我大夏”,将安危抛在了脑后。
秦将军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边,他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身影,忽然叹了口气:“老臣守这关三十年,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原以为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子弟吃不了这份苦,如今看来,是老臣多虑了。”
我看向他脸上的疤痕,在夕阳下像条沉睡的龙。“秦将军,”我指着关外的荒原,“您看这土地,埋着多少先人的骨血。我们年轻一代,总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他转过头,眼里的浑浊忽然清亮起来,像落了星子。“好,好啊。”他连说两个好字,声音里带着哽咽,“有你们在,这镇妖关,定能守住。”
暮色降临时,城楼上燃起了篝火。年轻人们围坐在一起,清儿和同门在低声说着道宗的趣事。
惊鸿小队重聚,了解最近这些时光,都有发生何等有趣事。我告诉他们我结婚了,对象就是道宗道子我的青梅竹马清儿。
他们有的羡慕,有的蹙眉,有的在发呆…不管怎样,他们都献上最真诚的祝福。
云破阙说道“我去过很多秘境,终于现在已是七境七重天,已经是我们惊鸿小队最高的境界。”
众人皆是愕然,没想到,云破阙不声不响,竟然将我们甩在身后了。
其他众人也是聊聊最近发生的事情。
……………
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有兴奋,有紧张,却没有半分退缩。
我望着远处黑暗中的荒原,那里藏着未知的凶险,却也藏着我们这代人的使命。
阿恒递来一壶酒,我仰头饮下,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暖得人心头发烫。
“侯爷,明日我们便出关探查?”他问道,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我看向篝火旁的众人,他们的笑声顺着风飘向远方,像一颗颗投入黑夜的火种。“好,”我握紧腰间的佩剑,“明日,我们一起出关。”
夜风吹过城楼,旗角猎猎作响。我知道,前路必定凶险,可看着身边这些年轻的面孔,忽然觉得,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再凶恶的妖兽,再难守的关隘,也定能闯过去。
毕竟,这是我们的疆土,是我们要用生命守护的家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