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底下的阴影还残留着黑色虫子爬过的冰凉触感，林暖暖扶着桌腿慢慢站起来，膝盖因为长时间蜷缩而发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让人心慌。怀里的毛绒熊已经被血色液体染透，黑色的布料贴在掌心，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她指尖发颤。
走廊里的烛火还在疯狂跳动，血红色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渗血的墙壁上，像一个扭曲的怪物，跟着她的脚步缓慢移动。远处传来 “滴答” 的声响，是墙壁上的血色液体滴落在黑色地毯上的声音，混着烛火 “噼啪” 的炸裂声，在空旷的古堡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困在中间。
“我要找证据…… 找他们存在过的证据……” 林暖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她记得血色古堡里藏着很多 “秘密”—— 威廉在走廊转角的壁龛里藏过一颗橘子味的糖，说要留给她当 “惊喜”；坦克在庭院的老槐树下刻过她的名字，说 “这样小暖暖就永远不会迷路”；院长妈妈在厨房的橱柜夹层里放过一张她画的画，画里是四个手拉手的小人，写着 “我们是一家人”…… 只要找到这些，就能证明他们是真的，证明古神在骗她。
她攥紧毛绒熊，朝着走廊转角走去。那里的壁龛还在，是用深褐色的木头做的，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曾经威廉就是把糖放在花纹的凹槽里，用一片落叶盖住。现在壁龛里没有落叶，只有一层厚厚的黑色灰尘，灰尘里嵌着几根细小的黑色虫子腿，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
“糖呢？威廉你藏的糖呢？” 林暖暖伸出手指，轻轻拂去壁龛里的灰尘，指尖传来木头的粗糙触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橘子味 —— 是糖的味道！她心里一喜，赶紧用手指在凹槽里摸索，果然摸到了一块小小的、硬硬的东西，裹在透明的糖纸里，糖纸已经泛黄，却还能看到上面印着的小太阳图案。
“找到了！我找到糖了！” 她激动地把糖捧在手心，眼泪瞬间涌了上来。这是威廉藏的糖！是她之前一直没找到的那颗！糖纸还在，味道还在，这就是证据！这能证明威廉是真的，证明血色古堡的温暖不是她的幻象！
可就在这时，古神的男女混声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像冰冷的蛇，缠上她的心脏：“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真的吗？一块糖，一张糖纸，就能证明他存在过？”
林暖暖的身体瞬间僵住，手里的糖差点掉在地上。她抬头看向古堡大厅的方向，古神的肉球还悬浮在那里，无数只眼睛里都映着她手里的糖，触手上的粘液缓慢滴落，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这是威廉藏的糖！他说要留给我的！” 林暖暖把糖紧紧攥在手心，糖纸的边缘硌得指尖生疼，“这不是假的！我能闻到橘子味，我能摸到糖纸的纹路！这些都是真的！”
“橘子味？糖纸纹路？” 古神的声音带着嗤笑，肉球慢慢朝着她的方向飘来，“这些不过是你记忆里的碎片。你前世在超市里买过橘子味的糖，糖纸就是这个图案；你前世在手工课上摸过木头，知道木头的纹路是什么感觉。你的大脑把这些碎片拼在一起，变成了‘威廉的糖’，骗你说这是证据。”
林暖暖的手指开始发抖，她把糖凑到鼻尖，用力吸了吸 —— 橘子味还在，却比刚才淡了些，像是被风吹散了一样。她又仔细看了看糖纸 —— 小太阳图案的边缘有些模糊，和她前世买的糖纸确实很像。可这是她在血色古堡里找到的，不是在现实世界里，这怎么会是记忆碎片？
“不…… 这不一样……” 她摇着头，把糖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像是在保护最后一点希望，“威廉的糖比这个甜，糖纸也更亮…… 这就是他的糖，你别想骗我！”
她转身朝着庭院的方向跑，怀里的毛绒熊晃来晃去，黑色的液体滴落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庭院的门是破的，门板上爬满了黑色的藤蔓，藤蔓上的红色小花还在渗出黑色液体，滴落在门槛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庭院里的老槐树还在，却已经枯死了。树干上没有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手，枝桠上缠着黑色的藤蔓，藤蔓里裹着几块破碎的布料，像是之前她和坦克一起盖在树下的野餐布。
“坦克刻的名字！在树干上！” 林暖暖冲到槐树下，仰着头在树干上寻找 —— 树干上确实有刻痕，却不是她的名字，而是扭曲的符号，和古神肉球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刻痕里渗着暗红的液体，像是在流血。
“不对…… 这里应该刻着‘暖暖’的…… 坦克说要刻在这里，让我永远不会迷路……”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刻痕，指尖传来树干的冰凉和液体的粘稠，没有一丝熟悉的温度。她绕着树干转了一圈，每个角落都仔细看了，却再也找不到坦克刻的名字，只有那些扭曲的符号，在血红色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你的名字？” 古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肉球悬浮在庭院的上空，阴影把林暖暖完全笼罩住，“你前世在公园的树上刻过自己的名字，希望有人能记住你；你前世在日记本上写过‘我不想迷路’，害怕自己一个人。你的大脑把这些想法变成了‘坦克刻的名字’，骗你说有人会保护你，有人会记住你。”
林暖暖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树干上，和暗红的液体混在一起。她想起前世在公园的树上刻名字时，周围没有一个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她想起前世写日记时，日记本的封面已经破旧，里面的字迹都被眼泪打湿了。可坦克是真的，他说过会保护她，会记住她，这怎么会是她的想法？
“坦克不是我的想法！他真的存在！” 她对着空气大喊，声音在庭院里回荡，却只有藤蔓 “沙沙” 的声响回应她。她蹲在槐树下，抱着毛绒熊，身体开始发抖 —— 糖是假的，名字是假的，那她记忆里的温暖，是不是也都是假的？
“我再去厨房！院长妈妈的画还在！” 她猛地站起来，朝着厨房的方向跑，怀里的毛绒熊差点掉在地上。她不能放弃，只要找到院长妈妈藏的画，就能证明一切是真的！
厨房的门还开着，里面的黑色粘液还在缓慢翻滚，壁炉里的气泡还在炸开，散发出刺鼻的腥甜。橱柜的门是破的，里面的碗碟碎片还在，林暖暖冲到橱柜前，打开夹层 ——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层厚厚的黑色灰尘，和几只爬过的黑色虫子，没有画，没有任何东西。
“画呢？院长妈妈你藏的画呢？” 她把手伸进夹层里，用力摸索，指尖碰到了橱柜的木板，冰冷而坚硬，没有一丝画纸的柔软。她记得院长妈妈把画放在夹层的最里面，用一块布盖着，说 “这是我们一家人的画，要好好保护”，可现在，布也没有，画也没有，只有灰尘和虫子。
“一家人的画？” 古神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悯，却比之前更让人恐惧，“你前世在孤儿院的墙上画过一家人的画，画里有院长妈妈，有你，还有其他小朋友；你前世在梦里梦到过一家人手拉手，说要永远在一起。你的大脑把这些回忆变成了‘院长妈妈的画’，骗你说你有家人，有温暖。”
林暖暖的身体滑落在地，怀里的毛绒熊掉了出来，落在黑色的粘液里，瞬间被淹没。她看着空荡荡的橱柜夹层，又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糖 —— 橘子味几乎消失了，糖纸也变得更模糊了。她想起院长妈妈的笑容，想起威廉的糖，想起坦克的保护，想起韩晓羽的雨伞…… 这些曾经让她觉得温暖的回忆，现在都变成了古神嘴里的 “记忆碎片”，变成了她自己编造的谎言。
“不…… 我没有……” 她摇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我真的见过他们，真的和他们一起生活过…… 这些不是回忆，不是碎片……”
“那你告诉我，” 古神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生锈的铁片划过金属，“为什么应对局那么多人，只有你一直在进行副本？其他攻略者那？其他人纳？古神之遗在你得幻想中进来那么多人，为什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你难道就不想想吗？”
林暖暖的大脑 “嗡” 的一声，像是被重锤击中。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 应对局那么大，不可能只有她一个攻略者，可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只见过李科长和几个医护人员，从来没有见过其他攻略者；她在古神之遗的幻象里，确实看到过很多人，有其他攻略者，有诡异，可现在，那些人都不见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为什么？
她想起第一次进血色古堡时，李科长说 “这是给你的第一个副本，好好加油”，却没有说其他攻略者在哪个副本；她想起从乌镇幻象里醒来时，应对局的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其他攻略者的房间；她想起每次从副本里出来，医护人员只会问她 “副本情况怎么样”，却从来没有提过其他攻略者的情况。
这些疑点，她之前都忽略了，以为是应对局的安排，以为其他攻略者在别的地方。可现在古神一提，她才惊觉 ——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其他攻略者？是不是整个应对局，都是她的幻象？
“不…… 应对局是真的…… 李科长是真的……” 她喃喃自语，却没有之前的坚定，“他们给我安排宿舍，给我准备装备，怎么会是假的？”
“应对局？李科长？” 古神的声音带着嘲讽，“你前世在新闻里看过‘特殊应对部门’的报道，知道他们会处理‘特殊事件’；你前世在公司里见过领导，知道领导会给下属安排工作。你的大脑把这些回忆变成了‘应对局’和‘李科长’，骗你说你有‘工作’，有‘目标’，不是一个人。”
林暖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她靠在橱柜上，身体慢慢滑落在地，怀里的毛绒熊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双手，指尖还残留着黑色液体的粘稠。
她想起自己在应对局宿舍里看到的书，书的内容和她前世看过的小说很像；想起自己在应对局食堂里吃的饭，味道和她前世在餐馆里吃的很像；想起李科长说过的话，和她前世领导说过的话很像…… 这些是不是也都是她的记忆碎片？是不是整个世界，都是她的幻象？
“你以为我是邪神？” 古神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却比之前更让人恐惧，“我的样子是你想看到的，我的样子是由你的心构建得。你觉得我是邪神，你的心要把我变成这样；你觉得我是邪神，林暖暖你的心是肮脏得所以你才让我变得肮脏！”
林暖暖抬起头，看着古神的肉球 —— 无数只眼睛，扭曲的触手，黑色的粘液…… 这些确实是她想象中 “邪神” 的样子，是她前世在恐怖小说里看到的样子。可这是古神自己的样子，不是她构建的，怎么会是她的心让古神变成这样？
“我没有…… 我的心不是肮脏的……” 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眼泪还在掉下来，“我只是想有个家，想有家人…… 我没有想把你变成这样……”
“你没有？” 古神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你为了有个家，编造了血色古堡的幻象；你为了有家人，编造了威廉、坦克、院长妈妈的幻象；你为了让自己不孤单，编造了应对局的幻象。你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所有都得围绕你进行！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
林暖暖的身体开始剧烈发抖，她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滴落在地上。古神的话像一把把刀，插进她的心里 —— 她确实很自私，为了自己的温暖，编造了这么多幻象；她确实很懦弱，不敢面对现实，只能躲在幻象里。
“为什么古神之遗在你的幻想中进来那么多人，现在只有你一个人？” 古神的声音还在继续，像魔咒一样，“因为你害怕他们分走你的温暖，害怕他们抢走你的家人，所以你让他们都消失了，只留下你一个人，在幻象里当‘主角’。”
林暖暖没有反驳。她想起在古神之遗的幻象里，确实有很多其他攻略者，可她从来没有和他们说话，也没有和他们一起行动，只是远远地看着；她想起在血色古堡里，她从来没有问过威廉、坦克、院长妈妈，他们之前有没有见过其他攻略者，也没有问过他们来自哪里。
是不是她真的害怕，害怕有其他人出现，分走她的温暖？是不是她真的想当 “主角”，想让所有人都围绕她转？
“不…… 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心里的坚定开始崩塌，“我只是想和他们在一起，不想失去他们…… 我没有想当主角……”
“不想失去？” 古神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悯，“你从来没有拥有过他们，怎么会失去？他们是你编造的幻象，是你记忆里的碎片，是你自私的产物。你现在还不愿承认吗？”
林暖暖靠在橱柜上，看着厨房的天花板 —— 天花板上的血色液体还在流淌，像瀑布一样，落在地上，变成无数只细小的触手，朝着她的方向爬来。她没有躲，也没有跑，只是看着那些触手，心里满是绝望和迷茫。
她口袋里的糖，橘子味已经彻底消失了；她记忆里的温暖，也开始变得模糊；她一直坚持的 “证据”，也变成了古神嘴里的 “记忆碎片”。
她是不是真的错了？是不是血色古堡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象？是不是威廉、坦克、院长妈妈都不存在？是不是她真的很自私，很肮脏？
她不愿承认，却控制不住地想起古神的话，想起那些疑点，想起自己记忆里的碎片。她的心里，开始动摇了。
古神的肉球慢慢飘到她的面前，无数只眼睛里都映着她狼狈的模样，触手上的粘液不再滴落，男女混声带着最后的蛊惑：“承认吧，林暖暖。承认你编造了一切，承认你只是一个渴望温暖的、自私的骗子。只有承认了，你才能解脱。”
林暖暖闭上眼睛，眼泪还在流，心里的防线一点点崩塌。她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知道，自己一直坚持的 “真实”，好像真的是一场骗局，一场由她自己编织的、漫长的骗局。
厨房的触手已经爬到了她的脚边，冰凉的触感传来，她却没有动。她的心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古神的低语，和那些越来越模糊的、温暖的回忆。
她，是不是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