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并网成功的巨大喜悦与超高压电网的宏伟蓝图,在张彬心中沉淀为更具体的推进步骤。他将签到获得的铌钛超导合金与换流阀技术资料移交相关研究所后,并未停留在能源领域的高层架构,一个来自国家统计局的特殊请求,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到了关乎国计民生的基础层面。
统计局局长亲自带队来访,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与期盼。他带来的不是某种尖端技术的难题,而是堆积如山的纸质表格——全国人口普查的原始登记表,以及各省上报的夏粮产量预估数据。这些纸张承载着这个国家最基础的脉搏,却因数量浩如烟海,依靠传统人工拨打算盘进行汇总,进度缓慢,且难以避免差错。
“张工,‘河图’计算机的运算能力,我们在‘算筹’项目时就有所耳闻。”局长言辞恳切,“这次全国普查和粮食统计,数据量太大,时间又紧,关系到第一个‘五年计划’的中期调整和下一步的民生政策制定。能否请‘河图’协助,进行核心数据的汇总与交叉分析?”
张彬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边,看着研究所院内来往的研究人员。“河图”作为超越时代的存在,其价值毋庸置疑,但风险同样巨大。他转身,目光锐利地看向统计局局长:“‘河图’可以动用,但必须遵守我的规矩。”
“第一,严格物理隔离。‘河图’不连接任何外部网络,包括研究所内部网络。所有数据输入,通过人工运送磁介质完成。”
“第二,限定用途。只进行指定的汇总、分类、计算工作,不执行任何可能带有逻辑判断或学习功能的复杂任务。”
“第三,数据流程可控。原始数据由你们专人录入标准格式磁带,送入隔离机房,由我的核心团队成员操作‘河图’读取。计算结果输出至新磁带,由你们取走。整个过程,双方人员在场监督,操作日志封存。”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统计局局长略微一怔,随即重重点头:“我们完全遵守!只要能解决燃眉之急,一切按张工您的安全规程来!”
一个临时的、高度封闭的数据处理中心在研究所地下机房迅速设立起来。统计部门抽调来的精干录入员,在计算机维护员(实为“河图”核心团队成员)的监督下,使用特制的穿孔机或早期磁带机,将海量的普查数据和粮食产量数字,转化为计算机可读的磁信号。一盒盒黑色的磁带,如同承载着国家秘密的宝盒,被专人通过层层安检,送入那间拥有厚重金属门的隔离室。
室内,“河图”主机发出低沉的运行声,指示灯规律闪烁。维护员将磁带装入驱动器,执行着张彬预先编写好的、功能极其精简的汇总分析程序。庞大的数据流在超越时代的芯片与逻辑电路中奔腾,过去需要数百人耗时数月才能完成的初步汇总,在这里以小时为单位快速推进。
数据录入员们看着初步打印出来的、条理清晰、分类明确的汇总表,脸上写满了震撼。他们习惯了与算盘和纸笔为伴,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这种近乎“神迹”的运算效率。
张彬偶尔会亲临隔离室外,透过观察窗查看运行状态。他关注的并非运算速度,而是流程的绝对安全和结果的准确性。他严格禁止任何尝试优化程序或增加功能的提议,此刻,“河图”只是一台速度极快的、绝对听话的“超级算盘”。
精准的数据开始显现威力。全国人口年龄结构、城乡分布、性别比例、识字率等关键指标被清晰勾勒;粮食总产、区域单产、增产与减产地区的分布也一目了然。这些经过“河图”高速、精确处理后的信息,为国家正在制定的第一个“五年计划”的调整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坚实依据。资源配置、粮食调度、教育投入、工业布局的决策,不再仅仅依赖于抽样估算和经验判断,而是建立在全量数据的坚实基础之上。
统计局局长拿着最终的综合报告初稿,手都有些颤抖:“张工,这……这效率,这精度……至少提升了百倍!太感谢了!”
然而,就在这高效的数据处理过程中,一个细微的异常引起了张彬的注意。在复核某个人口跨省流动数据的交叉比对结果时,他发现少数几个相邻省份交界区域,流出地与流入地登记的人数存在无法完全对应的小幅差异。这种差异很小,分散在不同表格中,若非“河图”进行精确到个体的关联匹配,几乎不可能被人工发现。
张彬指着报告上一处用红笔圈出的、差异率略高于正常误差范围的区域,询问负责该片区数据复核的统计员:“这几个县的人口流动数据,核对过原始登记表了吗?是否存在重复登记或漏登?”
统计员仔细核查后回报:“张工,原始表格我们都反复核验过,登记本身似乎没有问题。但就是……对不上。好像有一部分人,在流动过程中,数据出现了某种……断点或者偏差。”
这部分无法解释的人口流动数据差异,如同完美织锦上一根若隐若现的错线,虽然不影响整幅画卷的宏观效果,却暗示着底层某个环节可能存在不为人知的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