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夜晚,百乐门
被沉重法学书籍折磨了一周的虞小满,终于在周五晚上得以暂时解脱,匆匆赶往百乐门。化妆、换装,当她以“银狐菲菲”的姿态款款走向舞台时,心情是放松而期待的。
然而,就在她站定,习惯性地环视全场,目光扫过相对安静的角落卡座时,心脏猛地一跳,气息随之一岔,险些唱错了开场拍的第一个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坐在暗处,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不是陆怀瑾又是谁?!他穿着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深色便装,面前的桌上只放着一杯清水,与周围觥筹交错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虞小满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巨大的意外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心虚让她差点失态。
她迅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调整呼吸,将注意力拉回演唱上。但整个表演过程中,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来自角落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紧紧跟随着她,灼热而专注。有好几次,当她不经意间与那道目光在空中相遇时,都能感到一阵心悸,气息微乱,全靠强大的专业素养才勉强维持住演唱的平稳。
第五首歌的间隙,又一位“不速之客”登场了。
苏煜明姗姗来迟,他一入场,便以一副熟客的姿态,非常高调地点了虞小满上次演唱的 《我只在乎你》 ,并且示意侍应生送上了一个相当可观的花篮。
他那志在必得的模样,仿佛这首歌是“银狐菲菲”专门为他而唱,他们之间有着某种特殊的默契。
这一幕,显然让角落里的陆怀瑾十分不爽。虞小满甚至能隐约感觉到那边传来的低气压,但他只是沉默地坐着,指节分明的手握着水杯,没有任何动作,将情绪死死压住。
终于熬到谢幕,虞小满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后台,以最快的速度卸妆换回常服。她心里乱糟糟的,她故意磨蹭了一下,才走出百乐门的侧门。
夜深人静,街道冷清。她刻意放慢了脚步,竖着耳朵仔细倾听身后的动静——他应该会跟出来吧?难道不是来找自己的?
可是,她都走过公交站台一段距离了,身后依然寂静无声。
??什么情况?难道他不是来找自己的?
这个念头让虞小满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紧张和期待有点自作多情了。一股莫名的失落和气恼涌上心头,走路的脚步声也不自觉地重了些,跟鞋敲击地面,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她赌气准备转身折返公交站时,忽然,一束车灯从身后打来,照亮了她前方的路。虞小满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刺眼的光线。
一辆吉普车平稳地停在了她的身旁。透过副驾驶的车窗,露出了陆怀瑾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轮廓分明的脸。
“上车。”他言简意赅,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看到是他,虞小满心里那股无名火莫名其妙地就消了大半。她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车内弥漫着淡淡的、属于他的清爽气息。
“你怎么来了?”她明知故问,找了个话题开头,掩饰自己微妙的心情。
“一直没等来你的电话,所以我就来了。”陆怀瑾目视前方,启动车子,声音平稳。虞小满心虚的玩着手指头,心里有一丝丝说不清楚的满足感。
“我意思是……你怎么会来百乐门?这里消费可不低。”虞小满意有所指,毕竟真的找我应该有很多种途径。
“是啊,消费不低,而且还是预约制,”陆怀瑾居然顺着她的话,难得地透露了点“内幕”,“托了关系才进去的。”
……虞小满无语凝噎。你脑子有坑吧?我问的是这个意思吗?! 她气得扭过头看窗外,不想理这个木头。
陆怀瑾瞥见她似乎气鼓鼓的样子,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解释道:“学校……怕你不方便,所以就来这碰碰运气。”他想表达的是去学校找她可能影响不好。
“哦,”虞小满故意冷冷地说,“那没事的话,前面靠边停吧。”
陆怀瑾这下更慌了,这语气怎么更不对了?但他又不敢违逆,只得依言在前方一个僻静处缓缓停下了车。
虞小满一看车子真停了,原本已经消下去的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这个呆子!真停车啊!这特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公交站都不知道在哪儿,他居然真停!
可话是自己说出去的,车停了又不能不下,她不要面子的吗?!虞小满忍着火气,伸手就去拉车门把手。
“咔哒”一声轻响,车门被陆怀瑾更快一步地锁上了。
虞小满没推开,扭头瞪着他,用眼神质问。
陆怀瑾赶忙开口,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说出的内容却让虞小满瞬间忘了生气:“李嘉佑,并非简单的港城富商。他的家族是东南亚颇具影响力的华侨世家,他父辈在建国前就与内地有密切贸易往来,且在抗战时期曾通过华侨渠道向国内提供过大量物资援助,是有功的。”
虞小满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但的确是自己想知道的。
陆怀瑾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沉声说道:“李家在海外,尤其是东南亚和香港,拥有庞大的商业网络和资本积累,涉及地产、航运、橡胶等多个传统行业。百乐门的投资对他而言,体量很小,更像是一个‘时尚玩具’和建立高端人脉的社交场所。”
“他本人在英国受过良好的西方教育,对全球文化产业,尤其是港台、日韩的流行音乐和娱乐产业有独特的观察和理解。他找你谈合作,应该是看中了你的创作能力和未来潜力。”
最后,陆怀瑾总结道:“所以,仅从商业合作背景和实力来看,他靠得住。”
虞小满彻底懵了,惊讶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我想……”她确实动过给陆怀瑾打电话,想请他帮忙探探李嘉佑底细的念头。自从李嘉佑坦言资金不是问题后,她心里就一直有些打鼓,担心对方背景太复杂,自己会被下套,不能怪她心思深,实在是上一世经历的黑暗太多。
“你上周问顾临江,‘原则上’是不是可以查。”陆怀瑾提醒她。
“所以你就猜到了?”虞小满恍然大悟,心里竟然有一丝惊喜。
“也不全是……”陆怀瑾的语气忽然有点不自然。
“那是什么?”
“其实……”陆怀瑾摸了摸鼻子,略显尴尬地说,“你考完试,他来吴江县见你那次……我就……初步了解过一下。”
“哦——!”虞小满拖长了音调,带着戏谑的笑意,“那你这算不算违反工作原则啊~陆大科长”
“咳咳……工作需要,例行了解。”陆怀瑾有些挂不住面子,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自从认识虞小满以后,似乎屡屡突破“常规”。必经的确是有些……监守自盗……
弄明白了原委,虞小满忽然心情大好,之前那点小别扭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开始认真地思考着陆怀瑾提供的信息,分析着李嘉佑这个合作对象的可靠性与潜在价值。
“所以,你就凭借这点蛛丝马迹,就能断定我是要跟他合作?”虞小满侧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陆怀瑾在路灯光影下明暗交替的侧脸。
陆怀瑾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语气倒是很肯定:“你在唱歌和创作方面很有天赋,这是显而易见的。而李嘉佑,他本质上是个精明的商人,他如此关注你、接近你,无外乎是看到了你身上的商业价值。所以,结合你主动打听‘调查’的可能性,这个推断……合情合理。”
“哦——”虞小满故意拖长了尾音,身体微微向他那边倾斜,带着戏谑又狡黠的笑容追问,“原来陆大科长对我评价这么高呢?除了‘很有天赋’,还有没有别的呀?比如……长得还不错?性格也挺好?”
她的话音刚落,就清晰地看到陆怀瑾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晕,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仓促地移开视线,不敢与她对视,清了清嗓子,才用比刚才低沉了几分的嗓音挤出几个字:“你……很优秀。”
“都哪里优秀了?展开说说嘛!”虞小满可没打算轻易放过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逗弄这个平时冷峻严肃的“冰山”,看他这副纯情又局促的模样,实在有趣。
初春的夜晚寒意尚存,可密闭的车厢里,温度却仿佛在悄然攀升。
陆怀瑾感觉自己快要冒汗了。虞小满两世为人,性格本就比这个时代的姑娘更加洒脱不羁,加上她对陆怀瑾早已卸下心防,此刻便不自觉地拿出了几分上一世与人轻松调笑的做派。
她言语大胆,眼神灵动,句句都像羽毛般撩拨着陆怀瑾从未被人如此靠近过的心弦。
可怜的陆科长,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
他平时接触的不是同志就是嫌疑人,要么公事公办,要么严肃审讯。
面对虞小满这般直白又带着撒娇意味的“逼问”,他只觉得招架不住,心跳失序,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到最后,他只能支支吾吾,眼神飘忽,彻底败下阵来,几乎是眼观鼻、鼻观心,专注开车,再不敢接她的话茬,生怕再说错什么,引来得寸进尺的“刁难”。
虞小满看着他这副窘迫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心情大好。她没想到,逗弄陆怀瑾竟有如此乐趣。
两人就这样,一个大胆调侃,一个笨拙应对,气氛竟异乎寻常地融洽。或许是夜色太美,或许是心情放松,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虞小满无意间瞥了一眼陆怀瑾的腕表,惊呼一声:“呀!都快十一点了!宿舍楼十点半就锁门了!”
陆怀瑾也愣了一下,他光顾着紧张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愉悦,完全忘了时间。他蹙眉:“这么晚了····抱歉··”他居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完全忘了时间问题。
虞小满苦恼的摇了摇头···完蛋···看来今天要住酒店了···这八几年的酒店不知道卫生不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