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砸在“懒园”的防雨膜上发出密集的爆响,像是无数丧尸同时叩击玻璃。
整片废土被夜色与雷光反复撕裂,闪电劈开天幕,映得那道环绕园区的雾线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被狂风撕碎。
就在一道惊雷炸裂的瞬间——
苏凉月床头那盏常年亮着的暖光小灯,倏然熄灭。
黑暗无声地吞噬了吊床一角。
她眉头微蹙,睫毛轻颤,呼吸节奏出现了一瞬极其细微的紊乱,像是一只沉睡的神兽在梦中抽动了一下鼻翼。
她的指尖微微蜷缩,似有意识正从深渊缓缓上浮。
而就在灯灭的同一秒,陆星辞已经冲出了了望塔。
雨水如鞭抽打在他脸上,他却连伞都未撑,身影如猎豹般掠过湿滑的营地主道。
他的目标明确——地下备用电源舱。
那里有一套手动切换装置,能在主系统瘫痪时强行启动应急供电。
但那玩意儿老旧不堪,上次启用还是三个月前测试用的,没人想到真会派上用场。
可他知道,这不是“用不用”的问题。
是生死一线。
他踹开配电室铁门,手套都没戴,直接伸手去接裸露的电缆接口。
电弧“啪”地一声炸起,蓝白色的火花刺破黑暗,狠狠咬上他掌心。
剧痛袭来,皮肉焦糊的味道瞬间弥漫。
他闷哼一声,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白,却没有松手半分。
“接……上!”
电流贯通的刹那,整个懒园的边缘雾线猛地一震,随即恢复稳定。
吊床上的小灯,重新亮起,柔黄的光晕洒落。
苏凉月的眉头,也在这光亮回归的瞬间舒展开来。
她翻了个身,唇角无意识地蹭了蹭枕边,呼吸重新变得绵长均匀,仿佛从未被打扰。
整片区域的空气悄然回落,紧绷的气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
可外界,早已天翻地覆。
监控室内,小瞳死死盯着回放画面,指尖冰凉得几乎握不住鼠标。
她将时间轴精确拉到断电开始的那一刻——
0.8秒。
就在那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咸鱼之境”的场域频率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紊乱。
热成像显示,整片能量波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塌陷式共振”,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看不见的石子,涟漪却扩散到了百里之外。
更可怕的是,她调出了周边三座合作营地的集体梦境记录。
画面同步闪现——
数十名正在熟睡的居民,在梦中同时睁眼。
他们看见的,是同一个场景:暴雨中的吊床,灯灭,苏凉月缓缓抬眸,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直视梦境深处,声音低得近乎呢喃,却又清晰得能穿透灵魂:
“谁关我灯……”
“我就让全世界,永远黑下去。”
没有人尖叫,没有人挣扎。
他们在梦中跪了下来,冷汗浸透睡衣,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家发电机是否正常运转。
次日清晨,懒园门口陆续来了好几拨人。
他们推着发电机、太阳能板、甚至拖来了小型核能电池组,一句话不说,放下东西就走。
附上的纸条内容几乎一模一样:
“我们自愿供电。”
“请务必保持照明稳定。”
“别让她醒来。”
小瞳站在窗前,看着那些沉默离去的背影,低声自语:“他们不是怕丧尸潮,也不是怕异能者战争……他们怕的是一个不愿醒来的女人。”
与此同时,陆星辞坐在维修台前,左手缠着厚厚的纱布,右手指尖夹着一支电子笔,在图纸上快速勾画。
“三重冗余电源系统,双自动切换+人工强启备份,接入独立监测网。”他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情绪,“所有线路加密屏蔽,任何可能引发干扰的工程作业——”
他顿了顿,抬眼扫过会议室里的技术组成员,目光如刀。
“必须在她清醒状态下提出申请,并由我亲自监督执行。违者,逐出懒园。”
有人忍不住问:“至于吗?不就是断个电?她又不是不知道。”
陆星辞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那张随风轻晃的吊床,上面的人仍在安睡,像一朵被暴雨遗忘的花。
他冷笑了一声,极轻,却让所有人脊背发寒。
“你们知道为什么丧尸从来不靠近这里吗?不是因为我们防御强,是因为它们梦见她睁开眼睛,就疯了。”
他回头,眼神锐利如刃。
“别人靠武力立威,她靠闭眼定生死——你们觉得,是打一架可怕,还是让她睁一次眼可怕?”
没人回答。
风穿过园区,雾线静静流淌,仿佛比昨日更加凝实。
而那盏小灯,此刻正稳稳亮着,温柔地照着一张毫无防备的脸。
可谁都不知道,那一夜的断电,已在她潜意识里种下了一丝微妙的躁动。
就像冬眠的蛇,鳞片下正悄悄滑过一道苏醒的电流。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云层洒落。
苏凉月终于醒了,懒洋洋地揉了揉眼,望着小瞳问道:
“昨晚雷好大,灯闪了?”
小瞳看着她懵懂的眼神,沉默两秒,轻轻点头。
“嗯。”
“你差点睁眼。”
苏凉月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
“烦死了,连雷都欺负我。”无需修改
暴雨过后的清晨,阳光如同洗净的玻璃,干净得近乎透明。
懒园的空气中弥漫着雨后青草与泥土的气息,还混杂着远处烧烤架上滋滋作响的培根香味——那是陆星辞一大早就起来给苏凉月准备的“防暴躁补给”。
吊床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她睡得四仰八叉,一头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枕边,嘴角还沾着一点西瓜汁。
“昨晚雷好大,灯闪了吗?”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声音软得像刚出炉的,眼里雾蒙蒙的,仿佛连世界都还没完全聚焦清晰。
小瞳站在三步开外,手里捧着平板电脑,数据流在屏幕上无声滚动。
她看着那张毫无心机的脸,喉头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你差点就睁眼了。”
“哈?”苏凉月愣了一瞬,随即撇了撇嘴,语气委屈得能滴出水来,“烦死了,连雷都欺负我。”她抓起旁边切好的西瓜,咔嚓一口啃下半块,汁水顺着指尖往下淌,她也不擦,懒洋洋地往吊床边上一甩手,“下次谁再敢弄断电……我就在梦里把他们全塞进没信号、没空调、没无线网络的地下室,循环播放《如何正确睡觉》三十年,还带自动加速功能,听到‘深度睡眠引导’这四个字就想撞墙。”
话音未落,灶台上那口咕嘟冒泡的布丁锅突然“咕咚”响了一声,就像是被人从锅底猛敲了一下。
乳白色的雾气骤然升腾,在空中凝成三个歪歪扭扭却清晰无比的大字——
【别关灯】
小瞳瞳孔一缩,手指猛地掐进掌心。
这不是系统提示。
没有编号,没有格式,没有能量波动记录。
就好像……就好像这行字本就该存在,如同呼吸般自然地浮现在天地之间。
她抬头望向苏凉月,对方正舔着手指上的西瓜汁,一脸“我说话怎么这么灵”的得意,浑然不觉自己刚刚用一句梦话,撬动了整个末世的心理防线。
夜幕再次降临。
园区恢复了表面的宁静,巡逻队的脚步声规律而轻缓。
苏凉月翻了个身,背对着窗外那轮冷月,裹着薄毯嘟囔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我都懒得睁眼……你们就自己吓自己吧……”
可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
整个“懒园”的吊床,无风自动。
上百张悬挂在树间的吊床同时轻轻摇晃,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人正在翻身入梦。
中央广场的布丁锅轰然震颤,浓雾如龙卷般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缓缓凝聚,拼出一行巨大到覆盖半个园区的虚影:
【闭眼即胜利】
那不是光效,不是投影,也不是异能波动。
监控拍不到源头,热成像捕捉不到能量轨迹,但它真实存在着,烙印在每一个目睹者的视网膜上,深深刻进他们的潜意识。
小瞳站在水塔之下,仰头望着那行字,指尖冰凉,心跳却快得发疼。
她忽然明白了。
苏凉月从未真正掌控什么权力,她从不发号施令,从不出面调停,甚至连园区大门都没踏出去过几次。
可如今,整个懒园的运转逻辑,已经悄然围绕着她的“睡眠状态”建立起了新的信仰体系。
她不是统治者。
她是沉眠的神明。
别人靠战斗赢得地位,她靠安睡定义规则。
别人用枪炮划定边界,她用梦境编织结界。
她的“不作为”,早已成为最不可违逆的法则。
而最可怕的是——
她自己可能都还没意识到。
风渐渐停了,雾气缓缓下沉,那行字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悄然消散。
一切归于寂静。
清晨,苏凉月睡到自然半醒,迷迷糊糊翻身时无意识地踢了踢被子,吊床轻轻晃了一下。
刹那间,“懒园”中央的布丁锅猛然喷发浓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