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腿骨裂的剧痛让夏天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试图挪动身体,都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扎进神经。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只有上半身的恐怖存在,用那双苍白浮肿的手臂一下下戳着地,带着令人作呕的粘腻声响,不疾不徐地逼近。那双死白色的眼白死死“盯”着他,咧开的黑色嘴巴仿佛一个无底深渊,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死亡气息。
五步……四步……三步……
灌木丛近在咫尺,背包的轮廓隐约可见,里面装着那块可能带来一线生机、也可能加速毁灭的木牌。但这短短的距离,对于此刻重伤倒地的夏天来说,却如同天堑。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徒劳地用手扒着地面,拖着那条剧痛的腿,一点一点地向后蹭,泥土和碎石磨破了他的手掌,但移动的速度慢得可怜。
那半截缸似乎很享受猎物的垂死挣扎,发出一种低沉而愉悦的“咕噜”声,逼近的速度反而放慢了一些,像是在玩弄到手的猎物。
两步……一步……
浓烈的腥臭几乎要将夏天熏晕。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东西浮肿皮肤上的褶皱,看到它手臂上沾染的暗褐色污渍,甚至能感觉到它身上散发出的、冰冷刺骨的寒意。
完了……真的要死在这里了……成为这怪物新的“缸”?像陈伯一样,变成一堆碎布和骨骸,被装进那口破棺材里?
不甘、愤怒、还有对母亲和王宝的担忧,在这最后关头,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冲垮了恐惧的堤坝!
不!不能就这么死!
就在那苍白浮肿、指甲扭曲的手臂即将触碰到他面门的刹那,夏天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气,他用没受伤的腿猛地蹬地,身体借着这股冲力,如同濒死的鱼一般,向侧面猛地一滚!
“噗嗤!”
那手臂擦着他的耳边掠过,重重戳在他刚才躺倒的位置,泥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湿漉漉的凹痕。
趁着这电光火石的空隙,夏天不顾一切地伸出手,疯狂地扒向近在咫尺的灌木丛!枝叶刮破了他的手臂和脸颊,但他浑然不觉,手指终于触碰到了帆布背包粗糙的质感!
抓住了!
他用力将背包从灌木丛里拖了出来!而与此同时,那半截缸似乎被他的垂死反抗激怒,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另一条手臂带着恶风,再次向他横扫而来!
夏天来不及细想,也根本来不及打开背包取出木牌,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整个背包奋力朝着那横扫而来的手臂砸了过去!
“嘭!”
一声闷响!背包撞在那条苍白浮肿的手臂上,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反而被弹开,落在了一旁的地上。
然而,就在背包脱手飞出、与那手臂接触的瞬间——
异变陡生!
背包里,那块被层层包裹的木牌,仿佛被某种力量激活了一般,骤然爆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嗡鸣声!同时,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从背包里扩散开来!
“呜——!”
那半截缸发出了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充满了痛苦和惊惧的尖啸!它那条被背包砸中的手臂,像是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浮肿的皮肤上,竟然冒起了丝丝缕缕诡异的、几乎看不见的黑烟!
它整个残缺的身体都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双死白色的眼白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背包,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忌惮!它不再逼近,反而用双臂撑着地,有些慌乱地向后“戳”退了几步,与背包和夏天拉开了距离!
夏天趴在地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怔怔地看着那个之前还不可一世的恐怖存在,此刻竟然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畏缩不前,甚至隐隐有些颤抖!
是木牌!真的是那块木牌起作用了!
老道士说的没错!这邪异的木牌,不仅仅是“钥匙”和“诅咒”,它真的对“半截缸”有克制作用!
希望的火苗再次在绝望的灰烬中点燃!夏天强忍着腿上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落在地上的背包爬去。他现在必须拿到木牌!那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那半截缸看到夏天的动作,发出一声焦躁的低吼,似乎想要上前阻止,但目光一接触到那个背包,感受到里面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它又畏惧地停了下来,只是在原地不安地扭动着残缺的身体,发出威胁性的嘶鸣。
夏天终于爬到了背包旁边,颤抖着手拉开拉链,摸索着掏出了那个用布包裹的、此刻正散发着惊人寒意的木牌!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木牌的瞬间,那股寒意更加清晰地顺着指尖蔓延开来,甚至让他受伤的腿部的剧痛都暂时麻木了几分。而木牌本身,那些原本黯淡的诡异符文,此刻似乎有微不可察的幽光在缓缓流转!
他紧紧握住木牌,将它举在身前,如同举着一面护身符,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畏缩不前的半截缸。
那东西看到木牌被夏天握在手中,反应更加剧烈,它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夹杂着痛苦和愤怒的嘶吼,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但它始终不敢再向前一步,只是用那双充满怨毒的死白色眼白,死死地“瞪”着夏天,以及他手中的木牌。
破庙前的空地上,出现了一幅诡异的对峙画面:一个重伤倒地的年轻人,手握一块散发着寒气的诡异木牌;一个只有上半身的恐怖怨灵,在不远处焦躁地低吼,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夏天的心脏狂跳不止,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对眼前这诡异平衡能否持续的巨大担忧。木牌似乎能震慑住它,但能震慑多久?这平衡会不会被打破?而且,他腿上的伤必须尽快处理,一直僵持在这里,他迟早会因失血或体力不支而倒下。
他必须想办法,利用这暂时的安全,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怎么离开?那半截缸就堵在下山的小径方向!
夏天的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了那座黑洞洞的、散发着更浓重不祥气息的破庙上。庙里……或许有别的出路?或者,有能利用的东西?
这是一个更加危险的选择,但似乎……也是唯一的选择。
他握紧手中冰凉刺骨的木牌,咬紧牙关,拖着剧痛的腿,开始一点一点地,朝着那座刚刚差点成为他葬身之地的山神庙,艰难地挪动过去。
而那半截缸,则发出一声声不甘而愤怒的低吼,保持着距离,缓缓地、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如同一个盯上了猎物却暂时无法下口的饥饿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