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看到了那辆熟悉的、明天要送货的蓝色卡车。
静静地停在货仓门口的空地上。
货仓的门锁着。
但卡车后面的帆布篷只是用绳子简单捆扎着。
就是这里了！
江雪蹲在卡车旁边的阴影里，剧烈地喘息着，紧张到几乎要虚脱。
她告诉自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要是被发现了，她可真就完了！
她颤抖着手，解开了那个手帕包。
里面是几片薄薄的、颜色接近米白或浅灰的碎布片。
摸上去有些微潮湿的粉末感，在月光下看不真切。
这就是赵晴说的，沾了“东西”的布片。
她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伸手去够卡车后面捆扎帆布的绳子。
绳子系得很紧，她费力地解着。
粗糙的麻绳勒得手指生疼。
就在这时，远处值班室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接着是椅子挪动的声音！
老张头醒了？！
江雪魂飞魄散，猛地缩回手
整个人紧紧贴在冰冷的车轮后面，大气不敢出。
她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狂跳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过了一会儿，没见人过来。
只听到老张头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又没了动静。
可能只是起夜或者换了个姿势。
江雪吓得几乎瘫软，但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她。
不能再耽搁了！
她鼓起最后的勇气，再次伸手。
这一次顺利解开了绳子的一角，掀开了帆布篷的一个缝隙。
里面堆叠着印有“友谊商店”字样的纸箱。
她颤抖着，拿起一片那可怕的布片。
胡乱塞进了离她最近的一个纸箱缝隙里。
接着是第二片，塞进另一个箱子……
她不敢多做停留，也不敢塞太多。
匆匆塞了大概四五片。
就慌慌张张地把帆布篷重新盖好，绳子胡乱系上。
做完这一切，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几乎要瘫倒在地。
她不敢再看那辆卡车手脚并用地原路往回爬。
翻过矮墙，跌跌撞撞地冲进黑暗的小巷。
没命地朝“家”的方向跑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仿佛有无数人在追赶她、咒骂她。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仓皇逃离后不久。
货仓另一侧的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是赵凤英……
她今晚心神不宁，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总是浮现江雪闪烁的眼神和白天那些刻意的打听。
加上明天就要送“友谊商店”的货了，可千万不能有一点闪失。
鬼使神差地，她半夜起来，悄悄来到了厂里。
想再看看那批货。
也存了一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疑心。
她没惊动老张头，从另一个侧门进了厂区。
刚走到货仓附近，就隐约听到了不寻常的细微动静。
于是躲了起来。
光很淡，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那里鬼鬼祟祟地动作。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跳得又快又重，几乎要撞出胸口。
真的是江雪！
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形，那动作。
还有白天她那些反常的打听……
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半夜偷偷摸进厂里。
靠近这批明天就要送走的货！
赵凤英看着江雪费力地解开卡车后面帆布篷的绳子。
看着她把手里的什么东西，慌慌张张地塞进堆叠的纸箱缝隙里。
一下，两下……
塞了好几个箱子。
然后，江雪像是被鬼追一样，把帆布胡乱一盖。
绳子随便一系，转身就跌跌撞撞地跑了。
很快翻过矮墙不见了影。
四周又恢复了寂静，只有赵凤英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她感觉浑身发冷，手脚冰凉，一股怒火混杂着失望和心痛。
猛地冲上头顶，让她眼前都有些发黑。
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腿有点软。
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不能慌，现在不是生气伤心的时候。
她走到卡车边，掀开帆布篷。借着一点点月光，她找到了那几个被动过的纸箱。
箱子上“友谊商店”的字样刺着她的眼。
她小心地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整齐叠放着做好的新衬衫。
她伸手进去摸了摸，在衣服的折叠缝里。
手指触碰到了一点异样。
是一片薄薄的、有点潮湿的碎布。
赵凤英把布片拿出来，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有一股很淡的、说不出的怪味，有点刺鼻。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雪往衣服里塞这个，是想干什么？
毁了这批货？
毁了“春风”的名声？
她拿着那片布，手微微发抖。
愤怒过后，是一种后怕的冰凉。
如果她今晚没来，如果这批货明天就这么送去了友谊商店。
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赵凤英把布片小心地用手帕包好，放进口袋。
然后，她把纸箱原样盖好，帆布篷重新绑紧。
尽量弄成没人动过的样子。
做完这些，她站在卡车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江雪一个人干不出这种事，她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那些突然来的检查，说不定也跟这事有关。
现在抓江雪没用。
只会打草惊蛇，让背后的人躲起来。
她得马上告诉沈心言！
赵凤英最后看了一眼那辆卡车，转身快步离开厂区。
她没有回家，那个现在让她觉得心寒又危险的家。
她直接朝着沈心言在厂附近租住的小屋走去。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
赵凤英脚步很快，心里沉甸甸的。
她想起江雪刚来时那副可怜样子，想起自己因为同情她怀了孩子又无处可去才收留她……
结果，差点引狼入室，害了心言。
害了厂里这么多姐妹的饭碗！
她越想越气，也越想越怕。
这次是及时发现，下次呢？
背后那个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这么狠毒地对付“春风”？
走到沈心言住处楼下，看到窗户还亮着灯。
沈心言肯定也没睡，还在为厂里的事操心。
赵凤英敲了敲门。
很快，门开了，沈心言披着外套，脸上带着惊讶：
“凤英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