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年处暑后第十日，省府晨光穿透薄雾，落在省博物馆古雅的门楼上。青灰瓦当映着朝阳，青铜兽首衔环泛着温润光泽。苏衍三人立在侧门，身后游客尚稀，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苏衍指尖摩挲玄龟印，掌心微汗。林玥换了卡其色工装，罗盘指针在侧袋里轻颤；陈墨揣着签筒，推镜道：“卯时卜得乾变姤卦，‘姤，女壮’，主阴邪侵阳，当心女子敌人。”
“张馆长是自己人。”苏衍目光扫过侧门保安腰间的桃木暗记，刚上前，鬓角斑白的张馆长便迎出：“赵老有嘱，跟我来。”
穿过商周青铜区，苏衍瞥见一尊刻着简化坎卦的铜鼎，林玥低声速道：“后世仿刻，真乾卦镜在地下库房。”话未落，陈墨拽住两人，示意看展柜倒影——穿红裙的长发女人正盯着苏衍胸口玉佩，妆容精致，气息难辨。
“也看青铜镜？”张馆长笑问。女人声柔如丝：“听闻有汉代乾卦镜，可否同观？”陈墨捏苏衍手腕，口型示警：“阴邪之气！”苏衍攥紧令牌，玉佩却未发烫——对方气息藏得极深。
“库房禁地。”张馆长面色一沉。女人递出名片，红唇轻启：“焚天阁柳如烟，与赵老有旧。”“焚天阁”三字落地，林玥罗盘狂转，陈墨签筒轻响。柳如烟目光锁向苏衍，带着灼人热度：“交乾卦碎片，饶尔等小辈。”
张馆长挡在身前摸向信号器，柳如烟抬手挥出灼热气浪，展厅灯骤闪：“监控已破。”红裙扫过地面，留火油余味，步步紧逼。
“过我这关！”林玥将罗盘狠狠拍在展柜台面上，八枚铜钱从帆布包滚落，在地面自动拼成剥卦轮廓，青灰色气场如半透明护盾升起。她回头瞪向苏衍，推了他一把：“你的任务是取碎片，不是硬拼！陈墨，带他走！”苏衍攥紧令牌还想争辩，陈墨已拽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塞来一张黄符：“这是安神符，库房转角有暗门，快！”
柳如烟指尖弹出三簇火苗，呈品字形撞向气场，青灰护盾被烧得泛起涟漪，铜钱边缘微微发红。“雕虫小技。”她嗤笑时，陈墨突然从怀中摸出三枚签子掷向她脚踝，签子落地生根，竟长出细小的桃木枝缠住她的裙摆。“泽水困！”林玥趁机掏出黄纸，指尖沾着罗盘里的水银画卦，水蓝色气场瞬间暴涨，将火苗彻底吞没，“快走，我撑不了半柱香！”
苏衍咬牙跟上陈墨，张馆长快步开库房密码锁。门启时，中央展台的半米青铜镜映入眼帘——铜锈覆面，却有白光隐现。
“就是它！”苏衍上前，玉佩骤然共鸣。他掏出坎位碎片，纹路与镜面乾卦渐合。“不对，乾卦三阳爻，多了道阴纹。”陈墨刚说完，苏衍触镜的指尖一凉，镜面泛涟漪，映出太爷爷身影。
“衍儿，阴纹是幻象，以玉佩激活乾卦真形，取碎片避离火之气！”太爷爷话音未落，影像化火消散，阴纹发烫渗黑烟。
“柳如烟来了！”陈墨的惊呼声刚落，红裙已飘至库房门口。柳如烟扯断裙摆的桃木枝，眼神狰狞如淬毒：“跑啊，怎么不跑了？”她掌心翻涌，五道火焰如毒蛇般射向战台。苏衍猛地将陈墨和张馆长推到货架后，自己举着镇厄令牌横在身前：“坎水咒！”水蓝光盾应声展开，火焰撞在盾上化作白雾，却让盾牌边缘烫得他指尖发麻。
“小崽子倒有几分韧性。”柳如烟双掌合拢，火焰在掌心凝成篮球大小的火球，热浪烤得苏衍额角冒汗。“看招！”库房入口传来林玥的喝声，她肩头沾着焦灰，手中罗盘指针直指柳如烟后心，一道水蓝光箭带着破空声射来。柳如烟慌忙侧身，火球偏了准头砸在地面，烧穿了地板。“趁现在！”林玥冲苏衍使了个眼色，自己扑上去用罗盘缠住柳如烟的手臂。
白光爆射，阴纹消散，乾卦清晰显现。白色碎片飞出与坎位碎片契合，“咔哒”作响。柳如烟震退：“不可能！碎片怎会认你为主！”
“苏家传的从不是蛮力，是守护之心！”苏衍将两块碎片按在掌心，胸口玉佩与令牌同时爆发出强光，他转头对被柳如烟甩开的林玥喊：“林玥，借你坎水灵气！”林玥会意，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罗盘上，水蓝灵气顺着地面纹路流向苏衍。“乾为天，坎为水，天一生水，水济天和！”苏衍念咒时，陈墨突然将签筒倒扣，三十六支签子围成圈，将三人的气场聚成一股。光柱射向柳如烟时，她惨叫着倒飞出去，红裙后背被烧出大洞，露出里面的防火内衬。
“算你们狠！”柳如烟从袖中摸出三枚火符掷在地上，火焰瞬间筑起半人高的火墙。苏衍想追，却被林玥拉住：“别追，她的火符有迷烟！”等烟雾散去，窗口只留下一只烧焦的红鞋。林玥扶着门框喘气，陈墨连忙递上水壶：“喝口水，你刚才硬接她一掌，脸色都白了。”苏衍摸出怀里的安神符递给林玥：“陈墨给的，你试试。”林玥接过贴上，笑着点头：“没事，倒是你，第一次用乾坤相济就这么熟练，赵伯没白教。”
苏衍收妥碎片，张馆长惊叹镜面铜锈消退。陈墨观卦：“乾变泰卦，‘小往大来’，吉兆。”苏衍却沉心——焚天阁实力远超预期，前路难行。
三人随张馆长从后门登上协会的黑色轿车，张馆长将锦盒塞进苏衍手里时，指腹特意敲了敲盒盖：“拓片背面有你太爷爷的暗记，回家对着月光看。”苏衍刚要道谢，陈墨突然碰了碰他的胳膊，示意他看车窗外——街角的电线杆后，一个穿黑衣的人影正举着相机偷拍。林玥不动声色地拉上窗帘：“张馆长，焚天阁的眼线追来了？”张馆长发动汽车：“放心，这车是防弹的，我绕三条路回协会。”
“乾坎相济可压离火，但需集齐八碎片。”林玥道。陈墨铺开地图：“碎片对应八方，坎在青溪、乾在省府，下一个震位在秦岭太极谷。”
“柳如烟提过焚天阁在秦岭有据点，太爷爷手注也说太极谷有震卦碎片。”苏衍补充。林玥点头：“秦岭异象频发，协会探员未归，需谨慎。”
回协会后，赵伯已在庭院等候，接过碎片喜道：“乾坎相济，可抗焚天阁！”他取来《镇厄记》：“柳焚天残魂靠离火维持，怕八卦生生之气——需八碎片齐聚才生。”
赵伯递过三枚桃木护身符：“防离火术，带去秦岭。”苏衍接过，心头一暖。
三日准备间，小院里总飘着朱砂和檀香的味道。林玥趴在石桌上标绘风水图时，苏衍会帮她递尺子；陈墨蹲在廊下摇签筒，苏衍就替他挡着风；苏衍练咒诀卡壳时，林玥会指出他手势的偏差，陈墨则算好时辰提醒“此时阳气最盛，练咒事半功倍”。母亲打来电话时，林玥特意凑过来喊“阿姨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苏衍”，陈墨也抢过手机说“我卜了卦，苏衍此行吉兆！”，让电话那头的母亲笑个不停。
出发前夜，陈墨抱着包裹闯进苏衍房间，将青铜边框的卜筮盘放在桌上：“这是我爷爷传我的，盘心刻着先天八卦，能测邪祟方位，还能挡三次火攻。”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补充：“我爷爷说，好东西要给能托付的人。”林玥也推门进来，手里的青铜剑用红布裹着：“堪舆派的镇宅剑，剑鞘里藏着坎水符。”她拔剑出鞘，剑刃映着灯光泛着冷光：“别嫌沉，上次我用它劈开过焚天阁的火阵。”
苏衍从枕头下摸出两个锦盒，递给两人：“这是我用坎水玉佩的边角料磨的，里面嵌了太爷爷画的平安符。”他指着玉佩上的纹路：“这是苏氏坎卦的简化版，不仅能感应离火，还能互相定位——要是走散了，玉佩会朝着对方的方向发烫。”林玥接过玉佩系在手腕，陈墨直接挂在脖子上，三人相视而笑时，月光从窗棂照进来，刚好落在三人交叠的手背上。
白露当日，三人登上去秦岭的火车。苏衍望着窗外，既盼寻得碎片，又忧焚天阁埋伏，但身旁伙伴的存在，让他多了底气。
傍晚抵秦岭脚下县城，三人住入客栈。老板见行囊笑问：“去太极谷？最近闹鬼，夜里有哭声。”
“听闻有异象？”林玥问。老板压低声音：“上月登山队出来就疯了，说见喷火怪物，夜里谷中发红光。”苏衍三人对视——离火邪祟无疑。
次日清晨入谷，山路崎岖。林玥持罗盘引路：“前方离火气场紊乱。”陈墨卜筮盘定位：“震位在中心太极石。”
谷中气温骤升，焦糊味弥漫，苏衍玉佩发烫。林玥指前方巨石：“太极石，半阴半阳震为中心。”话音未落，陈墨猛推苏衍，一道火焰落在其原站处，杂草燃尽。
“焚天阁果然在此！”苏衍举令牌戒备。十几黑衣人围拢，为首疤脸正是李烈——先前被擒者的上司。“苏衍，今日必报前仇！”李烈挥手，火把围成圈。
“柳如烟呢？”苏衍喝问。“柳长老忙复活祖师，没空理你！”李烈掷火符，“受死！”林玥撒铜钱布坎卦阵挡火，陈墨摇签惊呼：“凶变吉，有贵人！”
“焚天阁休得放肆！”桃木剑带着破风声劈来，李烈慌忙举火把格挡，木质剑柄与桃木剑相撞，竟被震出裂纹。来人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苏衍下意识上前扶，却被他反手按住肩膀——掌心的老茧蹭过苏衍手腕，是小时候抱他去祠堂拜牌位时熟悉的触感。“张爷爷？”苏衍惊得瞪大眼睛。张爷爷摸了摸他的头，笑容里满是欣慰：“三年没见，衍儿都长这么高了。”他转头看向李烈，眼神瞬间凌厉：“当年你师父偷练禁术，是我亲手废了他的修为，今天轮到你了！”
“我是你太爷爷徒弟，奉你爷爷命来接应！”张爷爷剑势凌厉，“快取碎片，柳焚天残魂在地心火，焚天阁要复活他！”
张爷爷的桃木剑专克阴邪，剑刃扫过黑衣人手中的火把，火焰便“滋啦”熄灭。林玥趁机撒出铜钱，在黑衣人脚下布下困卦阵：“苏衍，左边三个交给你！”苏衍举着青铜剑冲上去，剑鞘上的坎水符遇火自动激活，水膜裹着剑刃，劈向火把时竟将火焰浇灭。陈墨蹲在卜筮盘前，盯着盘心转动的指针大喊：“苏衍，李烈左肋有黑气！是他的咒术阵眼！”他将一枚签子掷向李烈左肋，签子虽被挡开，却让李烈的动作迟滞了一瞬。苏衍抓住机会念动咒诀，光柱精准射向李烈左肋。
李烈惨叫倒地，余众溃散。四人直奔太极石，张爷爷催促：“速取碎片，迟则生变！”
太极石半冰半热，苏衍掏双碎片对齐纹路，石缝红光乍现，震卦碎片飞出落其手。骤闻巨响，地心火喷发冲天，火光染红山谷。
“焚天阁动手了！地心火助柳焚天复力！”张爷爷色变，“乾坎震三相济可压，需四人合力！”
四人迅速围圈，将三块碎片放在中央的青石上。“衍儿领咒，我助你稳固乾气！”张爷爷掌心按在苏衍后心，木青色灵气顺着脊椎爬上来；林玥左手搭在苏衍左肩，水蓝灵气与乾气交织；陈墨右手贴在苏衍右肩，土黄色灵气托着两股气向上盘旋。“乾为天，坎为水，震为雷——天地雷动，水火相济！”苏衍念咒时，碎片突然发出三色光芒，他感觉三股灵气在体内奔流，连忙将其注入碎片。光柱冲天而起时，林玥突然喊“左边！火柱偏了！”，陈墨立刻调整灵气方向，张爷爷也加重掌心力道，光柱硬生生拐了个弯，精准撞向地心火柱，轰鸣声中，火星溅在四人的护符上，化作白雾消散。
良久，光柱压灭火柱，地心火平息。四人瘫坐喘息，苏衍握三碎片，纹路流转生生之气。“暂时压制，但焚天阁不会停。”张爷爷擦汗道。
返程时张爷爷走在最前面，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递给苏衍：“这是你太爷爷当年给我的坎水符拓本，比你爷爷教你的更全。”他拍了拍苏衍的后背，声音放轻：“你爷爷总说你小时候怕黑，非要抱着太爷爷的牌位睡觉，现在倒成了能护着我们的大人了。”苏衍打开布包，拓本上的字迹与太爷爷手注如出一辙，他鼻尖一酸，林玥悄悄递来纸巾，陈墨则故意踢飞一块小石子：“张爷爷，苏衍上次还被柳如烟吓腿软呢！”苏衍笑着推了陈墨一把，山谷里的笑声冲淡了战斗后的疲惫。
回客栈后，陈墨卜卦凝重：“岭南离位异动，离火气盛，有离卦碎片。”林玥点头：“岭南是焚天阁分舵，硬仗在前。”苏衍握碎片，战意渐起。
当晚四人赴岭南，火车上苏衍靠窗沉思：从青溪火灾到如今三碎片在手，从孤身无措到伙伴同行，他已不是懵懂少年。胸口玉佩轻烫，似呼应使命。
天微亮时火车入岭南，热浪扑面。林玥罗盘指南方：“离卦碎片在丹霞山阳元石——离位阵眼，也是焚天阁分舵所在。”陈墨卜卦：“离变同人卦，‘同心协力则吉’。”
打车往丹霞山，司机急劝：“深山不能去，最近总有人失踪，说被妖怪抓了！”苏衍知是焚天阁陷阱，沉声道：“我们是来处理的。”
午时抵山脚下村落，村民警惕。一老人上前劝阻，苏衍出示赵伯信物：“玄学协会，处理山异象。”老人松口气：“快进屋，我细说。”
老人倒凉茶道：“三月前黑衣人登阳元石建房，后山里闹鬼，砍柴村民未归。”林玥追问：“阳元石附近？”“正是，那是山里阳气最盛处。”
“阳元石是离卦阵眼，碎片肯定藏在那里！”林玥收起地图，刚要起身，手腕上的玉佩突然发烫。苏衍和陈墨的玉佩也同时发热，三人对视一眼，都明白附近有焚天阁的人。老人见状，从床底拖出个木箱，翻出一把锈迹斑斑的猎枪：“这是我儿子留下的，打不死妖怪也能唬唬人。”他把枪塞给张爷爷，又给三人装了满满一袋野果：“山里岔路多，跟着我走，保准没错。”苏衍按住老人的手：“爷爷，您年纪大了，我们自己去就行。”老人却拍着胸脯：“我走这山路走了五十年，比你们熟！”
四人随老人往深山行，阳光透过树冠投下斑驳光影。苏衍握紧青铜剑，胸口玉佩微烫——他知道，阳元石旁，柳如烟已布下天罗地网，一场关乎离卦碎片的死战，即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