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褪，王府前厅却已灯火通明。
三个被擒的黑衣人被捆得结结实实，丢在厅堂中央，脸上的蒙面布已被扯下，露出三张带着煞气却又难掩惊惶的面孔。林红缨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虎视眈眈，苏静蓉则隐在灯影暗处，气息若有若无，却带给那三人更大的压力。
王大柱端坐主位，周婉娘坐在他身侧，面色沉静。王老抠也被惊动，披着外袍出来，坐在旁边太师椅上，嘴里嘟囔着“扰人清梦”，眼神却在那三个贼人身上扫来扫去。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王大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如今虽内力未复，但久居上位（无论是现代职场还是如今的家主之位）养出的气度，混合着穿越者的灵魂底蕴，自有一番威势。
三个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梗着脖子不吭声，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并非上次那个刀疤脸）还啐了一口：“栽了就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废话少说！”
林红缨眼睛一瞪，上前一步就要动手，被王大柱用眼神制止。
“硬气？”王大柱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私闯民宅，意图行窃，甚至可能伤人，按律法，送官究办，少不得也是个流放千里。若是再查出些别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人手腕若隐若现的船锚刺青，“比如，身负命案，或是与某些江洋大盗有牵连，那可就不仅仅是流放那么简单了。”
那三人脸色微变。他们虽是漕帮底层打手，但也知道，一旦被扣上重罪，帮里未必会花大力气保他们。
王大柱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王家初来京城，与诸位无冤无仇。你们不过是听命行事，替人火中取栗。若肯说出幕后指使，我可当作今夜之事未曾发生，放你们离开。若执意顽抗……”他看了一眼苏静蓉。
苏静蓉会意，身影微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她已出现在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人身侧，手指看似随意地在他肩胛处一拂。那黑衣人顿时浑身剧颤，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却叫喊不出来，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骨头般软倒，只能惊恐地看着苏静蓉。
这无声的折磨比直接的殴打更令人胆寒。另外两个黑衣人看得头皮发麻，他们混迹市井，何曾见过这等诡异手段？
“我说！我说！”那被制住的瘦小黑衣人终于承受不住，嘶声喊道，声音因为痛苦而扭曲，“是…是胡香主！漕帮南城码头的胡香主让我们来的！说…说是要找到王家布行和内务府往来的文书契约，能偷就偷，偷不到就…就放把火搅乱也行！”
“胡香主为何要与我王家过不去？”王大柱追问。
“是…是永昌布号的陈掌柜！他许了胡香主好处，说王家抢了他家生意，要给你们个教训！”瘦小黑衣人为了摆脱痛苦，倒豆子般全说了。
真相大白，果然与之前探查的线索吻合。
王大柱示意苏静蓉解开禁制。那瘦小黑衣人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看向苏静蓉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把他们带下去，分开看管。”王大柱挥挥手。护院上前，将三人拖了下去。
厅内暂时安静下来。王老抠咂咂嘴：“娘的，果然是永昌布号那帮龟孙！玩阴的！”
周婉娘蹙眉道：“相公，如今人赃并获，是否报官？”
王大柱摇了摇头：“报官作用不大。漕帮和永昌布号既然敢动手，必然留有后手，最多推出几个替罪羊。反而会彻底撕破脸，引来更疯狂的报复。”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林红缨不甘心。
“自然不会。”王大柱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们玩阴的，我们便不能只守着规矩。但反击，要打在七寸上。”
他沉吟片刻，对苏静蓉道：“静蓉，还要辛苦你一趟，想办法让那个胡香主，‘意外’地吃些苦头，比如走路摔断腿，或者吃饭噎个半死，总之，让他短时间内没法再找我们麻烦。做得干净些，不要留下把柄。”
苏静蓉微微颔首，身影一晃，便已消失在门外夜色中。对她而言，这并非难事。
“至于永昌布号……”王大柱看向周婉娘和赵干，“他们不是靠中低端布匹走量吗？赵干，你明天就去联系和我们有合作的几个大批发商，告诉他们，王氏布行愿意让利半成，优先供应他们所需的棉布和麻布，条件是他们近期减少从永昌布号的进货。”
赵干眼睛一亮：“东家高明！这是要断他们的现金流！永昌布号铺子大，伙计多，每日开销不小，一旦出货受阻，资金周转必然困难！”
“正是。”王大柱点头，“另外，婉娘，以你的名义，约见几位与永昌布号有竞争关系的布商东家夫人，喝茶赏花，不经意间透露出内务府孙公公对我们布行颇为赏识的消息。”
周婉娘立刻领会：“妾身明白。借力打力，让他们心生忌惮，甚至主动疏远永昌布号。”
“没错。”王大柱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王家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打，要打得狠；敲打，也要敲得他们肉痛心惊！”
接下来的几天，京城商界悄然起了变化。
先是漕帮南城码头的胡香主，好端端地在自家码头巡视时，竟被一根突然断裂的缆绳扫中，摔断了右腿，据说没有三五个月下不了床。漕帮内部调查，只以为是意外，但底层帮众却私下传言，是胡香主惹了不该惹的人，受到了“警告”。
紧接着，几家大的布料批发商陆续减少了从永昌布号的进货，转而从王氏布行拿到了价格更优、质量同样上乘的货品。永昌布号的陈掌柜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年节刚过的正常波动，但连续数日如此，库房开始堆积，资金压力骤增，他才察觉不妙。
更让他心焦的是，平日里有来往的几个同行，态度变得暧昧疏离，偶尔聚会，还能听到一些关于“王家有内务府门路”、“孙公公很看好”之类的风声。陈掌柜试图打听，却都得不到确切消息，这让他如同百爪挠心，坐立不安。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踢到了一块铁板，一块看似寻常、实则内里坚硬的铁板。而王家的反击，无声无息，却精准地打在了他的痛处。
王府内，王大柱听着赵干的汇报，面色平静。这只是开始。内务府的订单即将交付，那才是他真正亮出肌肉的时刻。他回到书房，秋菊送来的香露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打开瓶塞，清雅的香气弥漫开来，带着宁神的效果，也似乎预示着一场风暴后的暂时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