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循环的太阳刚爬过沙丘,张叙舟就知道这次要糟。
泉眼周围的枣椰树比前六次黄得更快,叶片边缘在晨光里就卷成了筒状,像被人用火烧过的纸。他蹲在沙地上,指尖捻起一粒石英砂 —— 和前六次循环的同一时刻一样,砂粒在掌心微微发烫,却比第六次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凉意,“反向治水行不通。”
“叙舟哥,老李又被煞气缠上了!” 何衡的监测仪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屏幕上的护江力数值像条濒死的鱼,在 8650 点上下抽搐,“8640……8630…… 第七次了!我们故意不碰泉眼,想让地脉自己恢复,结果绿洲枯得更快,善念值掉了 600 万,贝都因人的孩子们已经开始抢最后半袋椰枣了!”
张叙舟猛地转头,心脏像被沙漠蝰蛇咬了一口。老李的防沙服上缠着赤褐色的煞气,那些干枯的纹路正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在 1999 年救阿明弟弟时留下的旧伤处凝成个小小的漩涡,“放开他!” 他甩出黄铜铃铛,铃铛绳在空中划出金色的弧线,却被煞气弹开,铃铛撞在枣椰树干上,发出比前六次更沉闷的响声。
“娘的,这破煞还会记仇!” 赵老大举着存在剑劈向煞气,剑刃穿过漩涡的瞬间,老李的旧伤突然渗出血珠,“操!它专挑老伤下手!前三次劈它没事,这次知道往痛处钻了!” 他将搪瓷缸里的衡泉酿泼向煞气,酒液在半空炸开青绿色的火苗,却只烧掉了煞气的一小角,“第六次还能烧半尺,这次连三寸都烧不到!”
苏星潼的银簪星纹在半空织成网,星图上的赤褐劫煞像团不断收缩的血痂,将绿洲的生机一点点挤出去。“银簪解析出,劫煞在学习我们的应对方式!” 她的声音带着急颤,星纹里浮现出地脉的画面:暗河的水流比前六次更浑浊,河床上的古蜀青铜器锈迹又厚了一层,“它在利用我们的‘放弃干预’强化闭环,就像沙漠利用驼队的绕行,慢慢吞噬绿洲!”
贝都因人长老跪在孙子的尸体旁,羊皮袍下摆浸在沙里,洇出个深色的圈。老人用枣椰树枝在沙地上画着第七个符号,每个符号旁边都标着个歪歪扭扭的数字,“这是第七个‘死’,” 他突然抓住张叙舟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第七个符号上,“你摸摸,比前六个凉。”
张叙舟的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第七个符号的沙粒下,竟藏着块比周围温度低三度的石英石,石面上有个天然的凹痕,像滴凝固的眼泪,“这是……”
“是‘记忆的余温’。” 长老的声音突然亮起来,指节敲着符号周围的沙粒,“前六次循环,这里的沙粒会在正午发烫,今天不会了 —— 它记住了我们的悲伤,开始‘模仿’寒冷。”
就在这时,王磊的惊叫声刺破了绝望的氛围。他正用工兵铲掩埋第七个渴死的孩童,铲刃突然碰到硬物,发出 “当” 的脆响,“叙舟哥!下面有口井!”
众人扑过去扒开浮沙,一口直径不足三尺的枯井渐渐显露出来。井壁是赤褐色的砂岩,上面布满新鲜的凿痕 —— 绝对是前六次循环中没有的!赵老大将存在剑插进井里,剑刃没入三尺后,突然传来 “咕噜” 的水声,“娘的,下面有水!”
张叙舟的衡脉通突然发烫。他趴在井口往下看,井底的沙粒正在以顺时针方向旋转,形成个微型的漩涡,漩涡中心泛着丝极淡的潮气,“和泉眼的沙粒旋转方向相反……” 他突然想起前六次循环的细节,“前三次是逆时针,后三次是顺时针,这次…… 漩涡里多了丝水汽!”
苏星潼的银簪星纹探入井中,星图上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是地脉的薄弱点!”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银簪说,这口井连接着暗河的支流,前六次循环被煞气堵死了,第七次…… 它自己露出了头!”
赵老大突然蹲在井边,将搪瓷缸扣在沙地上。晨露顺着缸沿的纹路滴进缸里,他数着水珠的数量,突然咧开嘴笑了:“娘的,第七次的露水量比第六次多了半缸!前五次每次都是三滴,第六次五滴,这次…… 他娘的七滴!”
何衡的监测仪突然发出微弱的提示音:“检测到‘累积性微变’!晨露含水量、枯井显形、煞气燃烧效率…… 七次循环的差异正在叠加!善念值涨了 200 万!”
张叙舟的目光落在井底的漩涡上。第七次循环的沙粒旋转速度比第六次慢了半拍,漩涡中心的潮气里,竟浮着片比指甲还小的枣椰树新叶 —— 前六次循环里,他从没在井里见过活物,“是记忆的重量。” 他突然明白,“我们每次循环的痛苦、挣扎、哪怕是绝望,都在给劫煞的闭环增加裂痕。”
老李用测水仪的笔尖在井壁上刻下记号,笔尖划过砂岩的瞬间,他的旧伤突然不疼了。“1999 年阿明弟弟临死前,也给我留过记号。”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比前六次循环坚定,“在一块石头上画了个笑脸,说‘李叔别难过’。” 测水仪的屏幕突然亮起,显示井底湿度比周围高 3%,“第七次循环,这口井比前六次‘活’。”
贝都因人长老将第七个符号划掉,重新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泉眼。“祖先说,‘沙漠里的水从不说自己存在,只在懂它的人脚下冒泡’。” 老人的指节敲着新符号,“七是个好数字,我们的骆驼每七天会自己找到新的水源。”
正午的太阳爬上头顶时,泉眼还是枯了。但这次,穿蓝布褂的孩童倒在张叙舟脚边时,最后划的 “泉” 字比第六次多了个完整的点,像颗饱满的水珠。张叙舟将那片枣椰新叶放进孩童的手心,突然听见渊底传来三声模糊的驼铃 —— 前六次循环从未有过的声音,“第七次了。” 他对着井口轻声说,“下一次,我们挖深点。”
赵老大扛着存在剑往枯井走,剑鞘上沾着的七滴晨露在阳光下闪得刺眼:“走了走了,第八次循环,老子倒要看看这破井能冒多少水!”
张叙舟握紧苏星潼的手,两人掌心的血链比前六次更烫。他知道,七次循环的失败不算什么,那些累积的微变 —— 多的半滴晨露、多的一个点、多的一声驼铃 —— 正在像沙漠下的暗河,悄悄汇聚成打破闭环的力量。
何衡突然指着监测仪尖叫:“青铜神雀在枯井对应的地脉深处,发现了‘古蜀水纹’!那些纹路正在随着井里的漩涡旋转,好像在…… 等我们挖到某个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