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无宸漠然看着满地狼藉:“可要朕退至殿外,容你专心发泄?”
见她动作渐缓,他眸光微动:“这便尽兴了?若嫌不够,大可以继续。”
云芷儿瞪着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有些力乏,连腕子都泛酸了。
慕无宸示意宫人上前收拾残局。
待宫人退至殿角,他方转向她,声音里压抑着翻涌的情绪:“你究竟想要朕如何?整日闹着说朕不爱你,朕对你的心意,你当真感受不到吗?”
“朕选择隐瞒,便是预料到你会像现在这般失控。”
“纵使起初是将你当作她的影子,可这些年来,朕何尝不是予你极致的荣宠,尊位、富贵、名利,哪样不是任你取用?”
“旧事既已翻篇,何必死死揪着不放?”
“你口中那些‘她若归来’的假设皆未成真,何苦为未至之事自我煎熬?你我如往日般相处,岂不更好?”
云芷儿听他提及权位恩赏,心头一刺,他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在暗指她不过是只笼中雀,合该对主人的施恩摇尾乞怜,连闹性子的资格都不配有?
她抬起泛红的眼眸,直直望进他眼底:“是!臣妾从前甘愿做陛下的笼中鸟,是因即便在笼中,仍能感受到被珍视的自由和暖意,仍能触摸到陛下给予的真心!”
“可现在有第三个人横亘在我们之间,如无形高墙,这段情分如何能完好如初?”
“现在臣妾感受不到那份独一无二的爱意了......每次一提起那个女人,陛下便这般与臣妾急眼......臣妾挣不脱这令人窒息的桎梏,快被逼疯了!”
慕无宸连日与她争执,此刻只觉心力交瘁。
他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朕最后问你一遍,过去的那些事,当真就不能让它过去吗?我们非要这样互相折磨?”
云芷儿想起宫人们私下的议论。
自古帝王多薄情,咱们这位陛下尤甚。
从前她总嗤之以鼻,觉得他们不懂陛下藏在威严下的好,此刻却像被冷水浇透般,品出了这话里的滋味。
她说了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换来的竟是他这般轻描淡写的一句“让过去的事过去”?
她背过身去,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不必再分说了。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既然陛下说要翻篇,那便翻篇吧。”
慕无宸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
他的目光在她单薄的背影上停留良久,最终只是沉默地转身离去。
待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殿外,豆蔻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榻边。
她正思忖着该如何劝慰,却见锦被突然被掀开,方才还病恹恹躺着的主子竟利落地翻身下床,步履轻快地走到她面前。
“快去小厨房,”云芷儿凑近她耳畔,声音压得极低。
“拣些顶饱的吃食来,再盛碗热汤。记得避开旁人,莫要走漏风声。”
豆蔻被她这般举动惊得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娘娘您这是......”
不及细想,她连忙按吩咐去了小厨房,不多时便提着食盒匆匆返回。
云芷儿接过食盒便迫不及待地打开,先舀了碗热腾腾的鸡汤,又连夹了好几块水晶肘子,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抱怨:“可算把他盼走了!再饿下去本宫真要晕过去了。”
“你是不知道,方才闻着饭香还得强装虚弱,真的很累。绝食这等傻事谁爱做谁做去,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豆蔻捧着食盒站在一旁,提醒道:“可娘娘方才不是说,看见鸡汤就反胃吗?”
云芷儿接过汤碗,舀起一勺吹了吹:“那是看见他才反胃,想起他做的那些事更觉得恶心,跟这碗汤有什么关系。”
说着痛快地喝了一大口,放下汤匙继续抱怨:“他倒好,把我当替身,自己倒是心安理得,舒服了。”
“我呢?有人管我死活吗?”
“去他的宠妃,这差事谁稀罕谁当去!”
“娘娘说的那位白月光......”豆蔻歪着头思索,“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能让陛下这般念念不忘,想必定是个极特别的人吧?”
“听说救过他的命吧。”云芷儿夹起一块糕点,”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甚清楚。”
“救命之恩......”豆蔻喃喃重复着,恍惚间,似乎有什么模糊的记忆在脑海深处一闪而过,可当她想要抓住时,那念头又消散无踪。
既然想不起来,她便也不再多思,转而劝道:“娘娘与陛下这些年相知相守的情分,难道真要为此生分了吗?”
“其实......若娘娘愿意放下心结,不如就此释怀。”
“自古情义难两全,可娘娘与陛下这些年的点点滴滴,难道还比不过一段旧日恩情?”
云芷儿放下银箸,眼底泛起复杂的神色:“你不明白,这这不单是救命之恩这般简单。”
“就像本宫初入宫闱时,被那淑昭容日日磋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就像被囚在不见五指的牢笼里。”
“我试过求助,可每声呼喊都石沉大海;我试过反抗,却只换来更狠毒的折磨。”
“就在我快要放弃时,是陛下伸手将我拉了出来。那种在深渊里突然照进的光亮,就像有人为你劈开浓雾,让你重新看见希望。”
“这样的救赎,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任凭时光流逝也难以磨灭。”
“所以这样的感情,如何能轻易忘却?想必陛下对那位姑娘,定然也是这般难以割舍。”
豆蔻托着腮,若有所思道:“偏偏娘娘的嗓音与那位姑娘这般相像......若是当初在危难中救下陛下的就是娘娘,该有多好。”
云芷儿闻言不禁莞尔,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心:“尽说些孩子气的话。若当真有过这段经历,我自个儿怎会半点印象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