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是故意打她的脸，替那贱人出头！
她害怕地将自己那双保养得宜的手藏入袖中，颤声道：“陛下！陛下开恩啊！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
她几乎是匍匐在地，不住地叩首：“是臣妾嫉妒昏头，才做出这等糊涂事，臣妾再也不敢了！”
“求您看在往日情分上……求陛下怜惜，求陛下饶过臣妾这回吧！”
然而慕无宸连眼风都未曾扫她一下，漠然转身，目光落在旁边正看得津津有味的云芷儿身上，只见她唇角还噙着来不及收起的笑意。
那副专注的模样，仿佛眼前不是一场求饶，而是什么精彩绝伦的好戏，若是有两盆瓜子在手，怕是真要当场嗑起来了。
“还看？看入迷了？”
“朕瞧着你倒是比台上唱戏的还专注，若是再给你备上两碟瓜子蜜饯，你是不是能在这儿看到天黑？”
云芷儿正看得起劲，冷不防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
她迅速垂下眼眸，长睫轻颤，方才那副看戏的鲜活神色瞬间消散，转而换上泫然欲泣的柔弱模样。
慕无宸看着她这收放自如的演技，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不再多言，转身便抱着人往内殿走去。
寝殿内。
太医小心翼翼地为云芷儿手臂上的伤口进行清洗、上药，再用洁白的纱布层层包裹妥当，这才躬身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出殿外。
殿内重归寂静，唯剩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气息。
慕无宸坐在紫檀木案前，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卷，修长的手指缓缓翻过书页，一页，又一页。
云芷儿偷偷瞄了他好几眼，见他始终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游移。
一会儿落在他腰间的羊脂玉佩上，一会儿又停在他指间的素银戒上。
可那人依旧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卷，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起来：看什么看，书里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啊？
她这么大一个美人站在这里，难道不比那冷冰冰的书卷好看？看了这么久也不嫌累得慌……
见他依旧不语，她只得主动蹭到案边，软声开口：“陛下……”
她将裹着纱布的手臂轻轻伸到他眼前，声音娇滴滴得能掐出水来：
“陛下您瞧这伤口还疼得厉害呢，火辣辣的，陛下真不疼惜嫔妾，不给揉揉么？”
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未停。
慕无宸的视线仍落在书卷上，声音平淡无波，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寂静的水面：
“苦肉计用得倒是越发熟练了。这伤口的分寸掌握得极好，看着吓人，实则养两日便连痕迹都不会有。”
云芷儿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果然，这皇城之内，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她刚想挤出笑容辩解两句，就听他再度开口，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满意了？目的达成了？”
“借朕的手，替你除了碍眼的人，连苦肉计都舍得用上。这出戏，你演得可还尽兴？”
被直接戳破心思，云芷儿索性心一横，仗着刚才他抱自己进来的那点余温，扭身就要往他腿上坐，手臂也环向他的脖颈，声音甜得能沁出蜜来：“陛下……您都知道啦？”
“陛下好聪明呀，什么都知道，那您既然都看穿了，还非要拆穿嫔妾，让人家多不好意思呀。”
“嫔妾这点小心思，在陛下眼里就跟明镜似的，那陛下就当疼疼嫔妾，别计较了嘛。”
慕无宸却抬手，不容置疑地将她从身上推了下去，力道不大，却带着明确的拒绝。
他并未看她，只吩咐道：“去把门关上。”
云芷儿心里顿时大叫不好，这架势分明是要算账了。
她还想再挣扎一下，试图再次黏上去撒娇：“陛下，关门做什么呀？”
“嫔妾手还疼着呢，不想动嘛，就让嫔妾在这儿陪着陛下好不好？”
“别让朕一句话重复第二遍。关门是给你留最后的脸面。你若想让满宫上下都听见你挨训的动静，现在就敞着门闹。”
慕无宸的声音依旧不高，甚至称得上平和，却莫名带着一股沉沉的压迫感，瞬间冻结了云芷儿所有的小心思。
云芷儿是怕他的。
哪怕他此刻语气平和得如同闲谈，那话语深处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也让她瞬间收敛了所有小心思，不敢再造次。
她悻悻地“哦”了一声，乖乖转身，慢吞吞地走到殿门前，将两扇雕花门合上，闩好。
她磨蹭着走回来，站在书案前，偷偷瞟了他一眼，没敢再往他腿上爬。
慕无宸终于搁下书卷，抬眸，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
“给朕跪下。”
云芷儿心尖一颤，不敢违逆，依言屈膝，规规矩矩地跪在了冷硬的金砖地上，双手也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像只鹌鹑。
“下次，”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再敢用伤害自己的身体来做戏，朕绝不轻饶。”
云芷儿闻言，心里顿时涌上无限委屈，鼻尖一酸，眼前瞬间模糊。
那些被刻意压抑的前世记忆如决堤潮水般汹涌而来。
那时她再出格的举动他都纵容地一笑置之，再荒唐的要求他都毫不犹豫地一一应允，永远将她牢牢护在身后，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巨大的落差让她心如刀绞，仿佛瞬间从云端跌落尘泥。
这么想着眼前忽然闪过前世的某个冬日。
那日大雪纷飞，她突然兴起跑去他的寝宫，发间还沾着未化的雪花。
慕无宸见状立即放下手中奏折，快步走来握住她冰凉的手：“怎么手冻得这样冰凉？雪这么大也敢往外跑，要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