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南海的惊涛骇浪尚未平息，全世界的军事雷达和情报网络，仍在那片海域疯狂搜寻着深海幽灵的踪迹。
在黑宫无能的咆哮与战争动员的阴云下，一场代号为铸盾的东西战区联合演习，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速度，在东海之滨拉开帷幕。
这是龙国对所有窥探目光的一次正面回应。
东海之滨，地下数百米的东部战区联合作战指挥中心，代号深蓝之眼。
巨大的全息战场态势图上，幽蓝的数据流瀑布般垂落，覆盖着从雪域高原到蔚蓝海岸的数千公里疆域。
无数代表着各参演单位的徽标，在光影中明灭闪烁，犹如一颗颗搏动的心脏。
将星闪耀。
会场内，来自两大王牌战区的高级将领泾渭分明。
一方是身着海洋迷彩的东部战区将领，眼神锐利，带着海风的咸湿与锋芒。
另一方，是身形普遍高大魁梧的西部战区将官，肩章上沉淀着高原的风霜与戈壁的烈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那是王牌对王牌的骄傲与审视。
演习设定中，西部战区精锐组成的蓝军，将扮演假想敌海神之怒，模拟从海上登陆，向我方内陆发动雷霆万钧的钳形攻势。
东部战区为主场的红军，则负责本土防御与饱和式反击。
主席台上，红蓝双方总指挥并排而坐。
红方总指挥，是东道主、东部战区司令员周擎山。
他神色沉稳如山，仿佛任何风浪都无法撼动。
在他身旁，坐着一个身穿便服的年轻人。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气质看似与这铁血肃杀的场合疏离，却又像是一切风暴的中心。
他就是秦卫兵，本次演习的红方总设计师，也是腾蛇的制造者。
他的出现，让台下无数道军衔不凡的目光，都复杂地聚焦于此。
那目光里，有对南海幽灵事件始作俑者的敬畏，有对这位被周司令亲自请来定义战争的天才的好奇。
也有一部分，是老派军人对未知力量本能的审视。
而在蓝方总指挥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如山峦般雄壮的男人。
西部战区司令员，韩啸天，上将军衔。
他从一名最底层的炮兵干起，一路打到上将，靠的不是资历，而是战功。他所创立的“大纵深、多梯队”钢铁洪流战术，被誉为教科书级别的陆战圣经。
陆战之王。
这是全军给他的至高荣誉。
当主持人念到“下面，有请蓝军总指挥韩啸天同志发言”时，整个指挥中心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陆战之王的战前宣言，从来都只有战书。
韩啸天大步走到发言台前，看都没看眼前的电子讲稿器，仿佛那玩意儿是对他记忆力的侮辱。
他雄狮般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经麦克风，便已带着金石之音，压过了服务器的低鸣。
“同志们！将军们！”
他一开口，便带着一股横扫千军的气魄。
“我很高兴，能带着我们西部战区的狼崽子们，跨过万水千山，来到这东海前线，和老兄弟们，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而善意的掌声。
然而，韩啸天接下来的话，却让掌声突兀地消失。
“但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实质的探照灯，直直地打在红方指挥席上，锁定了周擎山，以及他身边的秦卫兵。
“我看了红方的演习预案，通篇都是些新词儿，什么非对称打击？信息化渗透？去中心化作战？”
他每说一个词，声音就洪亮一分，语气里的审视毫不掩饰。
“我承认，这些新战法在局部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别忘了，战争，从来不是敲几行代码，搞几次网络偷袭就能分出胜负的！”
“那些东西可以作为奇兵，但决不能成为战争的主角！把胜利寄托于投机取巧，那是对军人荣誉的动摇，是对战争本质的无知！”
会场内，一片死寂。
西部战区的军官们，不少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他们骨子里流淌的就是用履带丈量大地的骄傲。
而东部战区的将领们，则眉头紧锁。
一周前，他们刚刚通过绝密战报，见证了那个深海幽灵如何兵不血刃地让一支航母战斗群沦为废铁。
那正是非对称与信息化最极致的体现。
此刻。
韩啸天司令将这种他们刚刚见识过的、足以颠覆时代的伟力，贬低为辅助和奇兵，这不仅是军事思想的分歧，更是对既成事实的某种无视。
韩啸天这是在敲打红方的战术思想，更是在质疑那个坐在总设计师位置上的年轻人！
就在韩啸天慷慨陈词之时，主席台上的秦卫兵，始终面色平静。
只是，他的手指，在身前的虚空操作端上，轻描淡写地拖拽着一个代表着蓝军主力装甲集群的数据模块。
他没有删除它，而是将其拖入一个瞬间开启的独立推演窗口中。
顷刻间，代表腾蛇的亿万道数据流将这个模块包裹，开始以超高速进行饱和攻击模拟。
几秒钟后，窗口旁跳出上百条最优化的打击路径和资源消耗评估，原先鲜红的极高威胁标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变灰。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到无人察觉。
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常规的参数验算。
台上，韩啸天的声音愈发激昂，如战鼓轰鸣。
“真正的战争，是意志的较量，是钢铁的碰撞！是靠着坦克履带一寸寸碾出来的土地！是靠着炮弹一米米犁出来的阵地！是从我们士兵军靴的鞋底，从那混着血与火的泥土里，开出的胜利之花！”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腾蛇还是飞龙！也不管你们的总设计师有多么天才！”
韩啸天伸出三根粗壮的手指，仿佛能捏碎钢铁。
“我的蓝军，是集结了西部战区所有荣耀的钢铁洪流！从演习开始，我将从正面，用绝对的力量，撕碎你们寄予厚望的所谓‘信息壁垒’！”
“七十二小时！”
他猛地一掌拍在发言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给我七十二小时，我的装甲集群将踏平你们的指挥部！任何花里胡哨的战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将土崩瓦解！”
“胜利，永远属于直面炮火的勇者！”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周擎山缓缓拿起话筒站起，神色依旧沉稳。
“韩司令，你的勇气和陆军的荣耀，是全军的财富。但是……”
他顿了顿，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时代确实变了。你所说的钢铁洪流，在我方的火力数据链上，可能只是一个需要被最高优先级解构的目标簇。你所珍视的土地纵深，在信息时代，其价值或许还不如一个存放着核心数据的服务器硬盘。”
“韩司令，你背靠广袤内陆，可以大谈纵深换时间。而我们东部战区，身后就是国家命脉，我们没有退路，所以必须用最高效的方式赢得时间。你指挥的是看得见的战争，我们必须驾驭看不见的风暴。”
“风暴？”韩啸天发出一声冷哼，带着绝对的自信，“那就让我看看，你的风暴，怎么掀翻我的坦克！”
“拭目以待。”周擎山针锋相对，坐了下来。
自始至终，秦卫兵都未发一言。
他的思绪甚至有片刻飘回了那艘名为烛龙的幽灵潜艇，回到了那个封装了微观宇宙的舰内空间。
当你的认知已经触及原子级物质制造和零点能量的层面，再来听这场关于钢铁洪流与信息壁垒的争论，确实会感觉……有些低效和遥远。
战场，会是唯一的翻译官。
这时，他的私人通讯器微微震动，是周擎山发来的短讯。
“有压力吗？”
秦卫兵的目光，从台上那个如同战神般咆哮的男人身上移开，落回到面前巨大的全息屏幕上。
屏幕中，代表蓝军的数据流依旧庞大，但已不再是混沌的威胁，而被分解为无数个可以被精确打击和干扰的节点。
他回了条信息。
“报告司令，压力模型稳定。”
“至于他的宣言……战场，会验证所有变量。”
看到这条信息，周擎山嘴角的线条瞬间柔和下来，紧绷的肩膀也松弛了半分。
动员大会结束，演习正式进入倒计时。
蓝军指挥部内，气氛热烈如火炉。
韩啸天抓起桌上的红蓝铅笔，俯身在巨大的实体沙盘上，粗大的指节几乎要将代表主攻方向的箭头划破地图。
他对着一群参谋咆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地图上：“主攻方向的炮弹储备再给我加一倍！我要让东部的小崽子们尝尝，什么叫做炮火犁地！”
他的眼中，燃烧着对传统陆战胜利最原始、最炽热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