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老槐树长鳞的刹那,空味界的万味树突然落下带泪的叶。叶片飘在空中,泪珠顺着叶脉往下滚,落地时竟凝成半透明的盐粒。
林风站在裂缝边缘,青铜勺在掌心微微发烫。勺身映出两个世界重叠的画面——老家厨房的灶台瓷砖在长银灰色的根,根须钻进砖缝,把字贴钻得摇摇欲坠;空味界的食灵们正围着酒坛,用人类的泪珠腌渍新酿的蜜酒,坛口飘出的气在半空凝成两界文字交织的云。
树在换血。母亲的蚀纹突然从脸颊爬到手掌,像群搬家的蚁。她捏起片带鳞的槐树叶,鳞片边缘泛着空味界特有的青光,老槐树在吸空味界的鳞气,万味树在尝地球的疼味。指尖划过叶背的纹路,那里正渗出淡红色的液珠,这是双界归一的征兆,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就像换血时弄错了血型,会炸的。
铁山的指甲年轮突然亮起,银灰色的纹路转成了金色。掌心的银簪疤渗出银丝,像春蚕吐丝般缠上老槐树的新鳞。太奶奶的簪子在拽俺。他从怀里掏出块刚凝结的甜疼晶,往树干上一贴,晶体融化的地方,鳞片竟开出朵极小的槐花,花瓣上还沾着龙鳞的碎屑,树在喊疼,得喂它点甜的,跟哄哭鼻子的娃似的。
阿蓝的刻刀在万味树的落叶上疾走,刻出融味派的共生咒。刻痕处的泪珠突然变成金色,顺着叶脉滚成细小的溪流。他抬头望见空味界的天空在渗血——那是地球的云层正在往下掉,云絮里裹着守味派的老灶台碎片,还有半块烧焦的槐花糕。
两个世界的东西在互相掉。阿蓝的金色蚀纹突然发烫,像有团火在皮肤下游动。他攥紧刻刀在掌心画出个太极,黑白两仪分别映着老槐树和万味树的影子,再不想办法稳住,地球的灶会砸穿空味界的地,空味界的鳞会堵死地球的河!到时候连喝口水都得嚼鳞片!
守灶者的木勺地插进老槐树的根须,勺柄上的槐花突然全部绽放,香气漫过裂缝,飘向空味界的方向。他低头看着勺底的倒影——空味界的融味派学徒正围着口地球的铁锅,锅里的蜜酒冒着热气,酒气飘到地球这边,竟让老槐树的鳞片褪下不少,露出底下新鲜的木纹。
用味道当绳子!守灶者舀起勺根须上的汁液,往半空一泼,汁液在空中凝成道彩虹桥。桥这边连着地球的老灶台,砖缝里钻出的根须缠着桥身;那边接着空味界的酒坛,坛口飘出的酒气织成桥栏,甜疼味能粘住两个世界的东西,就像熬糖稀粘灶王爷像,不让它们乱掉!
林风将青铜勺抛向彩虹桥,勺身旋转的瞬间,两个世界的味道开始顺着桥流动:地球的铁锈味混着空味界的鳞香,在桥中央缠成麻花;守味派的灶烟缠着融味派的酒气,凝成半透明的泡泡;最浓的是铁山掌心渗出的银丝,在桥中央缠成个拳头大的槐花结,结里裹着两界的泥土。
铁山正要用斧子加固花结,却发现斧刃不知何时长了层薄鳞。娘嘞,斧子也在变。他往斧刃上抹了点三世甜,鳞层突然变成透明的,能看见里面缠着地球的木纹,像给铁刃裹了层糖衣,它在学两个世界的东西,跟俺小时候学做菜似的,啥味都想尝尝。
母亲突然拽住两根互相缠绕的银丝——一根来自老槐树,泛着青黑的鳞光;一根来自万味树,带着淡红的血丝。银丝在她掌心拧成绳的刹那,两个世界的天空同时响起龙吟与蛇嘶,震得彩虹桥微微发颤。老槐树的新鳞开始结出空味界的果,形状像缩小的酒坛;万味树的枝桠上长出地球的叶片,叶脉里流着银灰色的液。
结住了。母亲摊开手心,银丝绳上的槐花结正在发光,把她的掌纹照得透亮,但这只是暂时的,就像用绳子捆两棵树,看着长一起了,根没连上还是白搭。得让两个世界的真的长在一起。
林风突然看见青铜勺的倒影里,老槐树和万味树的根系在地下连成了网。网眼大小不一,最大的那个里卡着个黑色的东西——是之前巨手攥着的混沌疼核,只是这次它黑得发乌,表面渗出黏液,像块正在腐烂的痂,正慢慢腐蚀周围的根须。
疼核在害怕。守灶者的木勺往网眼一戳,疼核突然喷出黑雾,裹住两根最粗的根,根须瞬间变得焦黑,它不想让双界合在一起,想把根毒死!这东西就怕两界真成了一家子,没它闹腾的地儿!
铁山将斧子劈进黑雾,斧刃的薄鳞突然炸开,银灰色的粉末裹着黑雾,竟让疼核冒出白烟,发出烤肉般的焦味。原来斧子长鳞是为了这个。他往白烟里撒了把甜疼晶的碎末,粉末落在疼核上,烧出细小的洞,用两个世界的东西腌它,看它还敢不敢闹!就像俺娘腌咸菜,盐多了能齁死蛆!
阿蓝的刻刀在彩虹桥的槐花结上刻出永结咒,刻痕处的金色蚀纹突然钻进桥里,让整座桥泛着温暖的光。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掌心——太极图的两半分别长出槐树叶和万味树的叶,转动时,两个世界的天空不再渗血,掉下来的灶台碎片和鳞片开始慢慢往回飘,像被看不见的手托着。
成了?铁山摸着老槐树的新鳞,发现鳞片下的木纹里,藏着空味界的文字,拼起来是的意思。他又抬头望向南边的天空,空味界飘来的云絮里,裹着地球的蒲公英种子,正往万味树的方向落,树真的长在一起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彩虹桥中央的槐花结突然裂开,地掉出半块熟悉的槐花糕——是铁山外婆当年没给全的那半块,糕上的蜜渍已经发黑,正往桥两边流。流到地球这边的蜜渍突然变咸,在桥面上凝成细小的盐粒;流到空味界那边的竟变苦,滴在酒坛里,让原本甜香的酒气带上了涩味。
守灶者的木勺突然指向裂缝深处,那里传来细微的碎裂声:甜和疼还没真的融在一起......这糕是提醒咱们,光靠结绳不成,得让两界的味自己愿意混在一块儿。
母亲的手掌按在裂开的槐花结上,银血顺着指缝渗进桥里:当年你外婆就是因为这半块糕,没把结打牢。她总怕甜多了盖过疼,却忘了疼里少了甜,就像菜没放盐,寡得慌。
林风望着那半块悬浮的槐花糕,突然明白青铜勺发烫的原因——勺身正在吸收两界的味道,要把咸的、苦的、甜的、疼的,全揉成新的味。他举起青铜勺,对着裂开的槐花结轻轻一敲,勺身发出清越的鸣响,像在召唤什么。
桥两边的咸涩与苦涩突然往中间涌,在槐花结的裂口处撞在一起,竟爆出金色的光。那半块槐花糕在光里重新合拢,糕体上的蜜渍变成银灰色,既带着地球的麦香,又有空味界的鳞甜,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涩,像熬透了的人生。
彩虹桥突然剧烈发光,将两个世界的天空染成一片银灰。老槐树和万味树的根系在地下发出的声响,焦黑的部分开始转绿,混沌疼核在光里渐渐透明,最后化作两滴液珠,一滴融入地球的根,一滴钻进空味界的须。
铁山看着掌心的银簪疤,那里正渗出银灰色的液珠,滴在地上,长出株小小的幼苗,左边是槐树叶,右边是万味叶,叶尖都凝着颗水珠,甜里带点疼,疼里裹着甜。
原来这才是双界归一。他突然笑出声,不是谁变成谁,是像这糕,混在一起,成了新的味。
只是没人注意,那株幼苗的根须深处,还藏着半片极小的黑鳞,正随着叶片的舒展,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