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血渗进老槐树的刹那,守灶者手中的木勺“咔哒”一声变形,勺体扭转成沙漏的形状。银白色的细沙顺着勺柄的裂缝流淌,每一粒沙子都裹着淡红色的光——那是历代守味人未散的疼之残念。
墨汁顺着树干的年轮裂缝蔓延,在地面交织成旋转的太极图案。阴鱼眼盛着黑血,阳鱼眼浮着银泪,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将周围的光都卷成了扭曲的丝线。
母亲胸口的疤痕突然裂开,涌出的银血在空中凝成三个反写的篆字“铁家女”。笔画间缠绕着细小的蛇蜕,像给文字镀了层活的边框,蛇蜕鳞片上还沾着未干的墨汁。
“这是双界归一的钥匙!”阿蓝的刻刀在树皮上疾走,木屑飞溅中露出倒计时的刻痕——“三时辰”三个字被血色填满,每过一炷香,其中一笔就会褪去颜色。“每道银血都会腐蚀现实边界,看到那些渗进地砖的银线了吗?那是界壁变薄的征兆,三个时辰内找不到解法,现实世界的街道会和空界的混沌直接重叠,到时候连喘气都得呛着两界的杂味!”
铁山的斧子突然挣脱他的手,带着呼啸的风声劈开老槐树的树皮。树干内侧嵌着个青铜食盒,盒面的饕餮纹张着血盆大口,正疯狂吞噬流过来的银血。
每吞下一口,盒身就震动一下,盒内传出的声音愈发清晰——婴儿的啼哭里混着锅铲碰撞的脆响,像是有人在灶台边生孩子,又像是在产房里炒菜,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是俺爹留下的混沌封印盒!”铁山伸手去碰盒盖,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青铜,盒面突然亮起密密麻麻的掌纹,层层叠叠不下百道。“这些都是历代守味人的掌纹!俺爷爷说过,这盒子腌着铁家所有人的疼,现在银血激活了它,里面的‘存货’要爆出来了!”
他指着最上面一道布满老茧的掌纹,指腹摩挲着纹路里的凹痕:“这是俺太爷爷的,当年他用这只手揉面时,被混沌附了身,连擀面杖都能当成斧头砍灶台,最后愣是用面团把自己缠成了茧,才没让混沌跑出来。”
林风的青铜勺突然悬浮在阵图上方,勺柄缠着的鳞印发出柔和的光,开始主动吸收周围的银血。墨汁在勺底聚成小小的水镜,映出母亲年轻时的画面:
二十年前的月圆夜,她穿着素白的围裙站在老槐树下,将指尖的血滴进树洞里。每滴血落下,树干就震颤一下,树皮上浮现出细密的咒文,像在给树喂药。
“她在以血养树,”林风低声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用自己的疼喂饱老槐树,换取它对铁家的庇护——这盒子里的疼,有一半是她替铁家扛下的。”
守灶者将沙漏倒扣在阵图中央,银沙逆流而上,在顶端凝成小小的漩涡:“甜疼盐是阵图的燃料!混沌想用铁家的疼当引子,咱们就反其道而行,用甜疼血喂饱这封印盒,让它知道谁才是‘腌渍’的主导者!”
他指着沙漏漏下的沙粒,沙粒在光线下折射出斑斓的色:“看到没?每粒沙里都有守味人化解疼的法子,有的用蜜渍,有的用酒泡,都是混沌没见过的‘反腌’手段!就像融味派的酸梅汤,用酸压过涩,反倒成了绝味。”
融味派的学徒们抬着蜜酒赶来,刚靠近阵图三米范围,突然从地下钻出的银血藤蔓就缠了上来。藤蔓上长着密密麻麻的味蕾状吸盘,淡粉色的吸盘泛着湿润的光。
一碰触到学徒的衣服,就吸出半透明的记忆片段——有个学徒的记忆里,自己在婚礼上吃喜糖,嚼着嚼着突然尝到墓碑的尘土味,糖纸在手里化成了灰;另一个的记忆里,寿宴上的长寿面变成了缠着发丝的麻绳,越嚼越腥,碗底还沉着片蛇鳞。
“这些藤蔓在筛选疼的记忆!”为首的学徒大喊,将蜜酒泼向藤蔓,酒液在藤蔓上烧出金色的火,“甜能克疼,给我烧!让它们尝尝融味派的厉害!”
阿蓝将刻刀刺进自己舌尖,血珠滴在封印盒上的瞬间,盒盖“嗡”地一声亮起,浮现出“以疼为糖”四个古篆。每个字的笔画都由细小的蜜糖结晶组成,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
“混沌不是喜欢腌渍吗?”他舌尖渗着血,却笑得张扬,嘴角沾着的血珠像颗小红豆,“今天就让它尝尝被甜疼血腌渍的滋味——铁山,把你的蜜酒坛砸得再碎点,让酒液混着银血渗进盒缝里!”
铁山抄起酒坛,猛地砸在封印盒旁边的地面上,蜜酒混着银血炸开,形成金色的雾。雾气中,封印盒的饕餮纹开始剧烈蠕动,像是在贪婪地吞咽这股甜腥交织的气息。
盒内的婴儿啼哭突然变成孩童咯咯的笑声,锅铲碰撞声里也多了几分轻快的节奏,像是有人在灶台边哼起了歌谣。
林风的青铜勺突然剧烈震颤,勺身浮现出铁家女人们的虚影——有抱着孩子熬药的,有往酒坛里撒槐花的,还有用银血画符的,最后都化作银线,钻进封印盒的锁孔里。
“锁开了!”伶仃的味扇突然指向盒盖,扇面的“甜疼”二字亮得灼眼,“混沌的本体就在里面,它把铁家的疼当成了锁芯!”
封印盒的缝隙里渗出金色的汁液,像融化的麦芽糖,滴在阵图上的太极眼,眼瞳突然开始收缩,露出底下漆黑的裂洞。裂洞里传来创世之蛇的嘶吼,这次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恐惧,像被捏住了七寸。
母亲突然纵身跃起,银血在指尖凝成细小的针,精准刺向裂洞:“双界的疼,该归位了!”
铁山的斧子自动飞到盒盖上方,斧刃开始旋转,在半空画出铁家的族徽。族徽与盒盖上的掌纹重合的刹那,封印盒“咔”地弹开,里面滚出无数银灰色的珠子,每个珠子里都裹着段铁家的记忆,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往伤口上撒糖。
“这些都是没被混沌腌透的甜!”守灶者的沙漏突然碎裂,银沙洒在珠子上,珠子瞬间炸开,化作漫天的槐花,“阵图的燃料,咱们替它换了!”
槐花落在阵图上,墨汁太极突然反转,阴鱼眼渗出银血,阳鱼眼淌出黑血,在中央汇成“双界归一”的字样,笔画间还沾着未干的蜜糖。
林风望着裂洞深处,那里隐约能看见地球的街道轮廓,有卖槐花糕的小摊,有冒烟的灶台,还有棵熟悉的老槐树——与空味界的这棵,长得一模一样。
“原来裂界的尽头,是家。”他握紧青铜勺,甜疼血顺着勺柄滴在阵图上,“疼和甜,早就住在同一个地方了。”
可他没注意到,母亲刺向裂洞的银血针,针尖正慢慢变黑,像被墨汁染过。而创世之蛇的嘶吼里,突然混进了地球街市的叫卖声,还有……熟悉的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