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筒冰冷,带着裴十三娘指尖残留的微温,却驱不散李白心头的寒意。他紧攥着这小小的信物,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抓着一条连接未知旋涡的绳索。夜枭刺客“影爪”那双毒蛇般冰冷的眼睛,箭矢撕裂空气的尖啸,还有那濒死关头从剑锋爆发的、裹挟着万壑雷鸣般狂暴气流的力量……这一切都如同烙印,深深刻在脑海里,提醒着他这锦官城的风光之下,暗藏着何等致命的锋刃。体内经脉依旧隐隐作痛,那是强行催动“诗剑通感”引动“万壑雷”意境的后遗症,如同被烈火灼烧过的通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不适。
“太……太白兄……”杜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小脸依旧煞白,他紧紧抓着李白的衣袖,目光惊惶地扫视着周围幽深巷口的每一片阴影,“刚……刚才那是……”
“夜枭。”李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激战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浣花溪的水声在不远处汩汩流淌,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却也掩盖了太多可能的脚步声。“专司暗杀的组织。有人……不想我活着离开成都。”他的目光落在杜甫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子美,此地凶险万分。你立刻回家,关紧门户,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可是太白兄你……”杜甫急道,眼中满是担忧。十四岁的少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死亡的冰冷和成人世界的残酷杀机,清亮的眼眸里充满了恐惧和对眼前这位兄长的深深忧虑。
“放心!”李白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手却安抚性地用力按了按杜甫瘦弱的肩膀,“他们冲我来的。你跟着我,反而是拖累。快走!记住,今晚之事,对谁都不要提起!尤其是你父亲!”他眼神中的决然和不容置疑,让杜甫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少年咬着下唇,清亮的眼睛里第一次涌上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复杂光芒——担忧、恐惧,还有一丝被保护的不甘和无力感。“太白兄……你保重!”他最后看了一眼李白,仿佛要将兄长的身影刻在心里,猛地转身,像只受惊的小鹿,飞快地朝着家的方向跑去,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深处浓重的黑暗里,只留下衣袂带起的微弱风声。
确认杜甫离开,李白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胸中那股因搏杀、愤怒以及强行催动力量而沸腾的气血稍稍平复,但经脉的灼痛感依旧清晰。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竹筒,又回想起裴十三娘急促而郑重的话语:“浣花溪下游,听雨阁,找女冠吴指南……剑意已显,雏凤清于老凤声!”
听雨阁?这名字倒有几分雅致,只是在这杀机四伏的夜晚,任何地方都可能成为新的陷阱。裴十三娘冒险示警,那句“雏凤清于老凤声”更是意味深长,这吴指南,恐怕是他此刻唯一的生机和线索。他不再犹豫,辨明方向,身形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沿着浣花溪畔,朝着下游疾行。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溪岸泥土上,尽量不发出声响,全身的感官都调动到极致,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精神力高度集中!环境感知力提升中……诗境通感残余效应辅助……】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依旧,但此刻却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将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远处竹叶的摩擦、溪水拍岸的节奏,甚至泥土下虫豸的蠕动——都清晰地反馈到他的意识中。
溪水在下游渐渐变得平缓,两岸的灯火稀疏了许多,空气更加湿润,弥漫着浓重的水汽、青苔的腥气和夜露的微寒。约莫行了两刻钟,前方岸边出现了一座临水而建的小楼。楼阁不大,只有两层,飞檐翘角,隐在一片茂密苍翠的竹林之后,显得颇为幽静,仿佛遗世独立。楼檐下挂着一盏素白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柔和朦胧的光晕。灯笼上,用墨笔写着三个娟秀清雅的小字——听雨阁。
就是这里了。李白放缓脚步,身形如同凝固的阴影,隐在竹林边缘最深的暗处,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仔细审视着这座小楼。楼内隐约透出昏黄的灯火,似乎有人未眠。溪水在楼基下的石墩上轻轻拍打,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更衬得此处寂静。一切看似平静祥和,但在经历了夜枭的刺杀后,李白不敢有丝毫大意。他按了按腰间的长剑,那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危险的存在,剑身似乎也在微微低鸣,回应着主人的警惕。
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经脉的灼痛。他不再隐藏,从竹林暗影中沉稳走出,脚步无声地踏过湿润的草地,走向听雨阁那扇虚掩着的、看似普通的竹扉。就在他伸手欲推门而入的刹那——
嗡!
腰间长剑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嗡鸣!剑鞘剧烈震颤了一下!
【警告!探测到微弱幻术力场!能量性质:阴柔诡秘,具强烈迷惑性】
【诗境通感被动触发!精神抗性判定中…】
【判定成功!轻微幻象破除】
李白眼前景象如水波般微微荡漾了一下!他悚然一惊,如同被冰水浇头,猛地顿住脚步,瞳孔瞬间收缩!定睛再看。眼前的听雨阁依旧,那盏素白的灯笼也依旧在风中摇晃。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的“破幻”感知里,他分明“看”到灯笼柔和的光晕边缘,似乎缠绕着一丝极其细微、几乎不可见的淡紫色雾气,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一闪即逝!而那扇看似虚掩的竹扉,在幻象破除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其表面掠过一层极淡的、如同水纹般的能量涟漪!
幻术?!而且是非常高明的幻术禁制!是针对所有靠近的人,还是……专门为他设下的陷阱?是针对听雨阁的保护,还是……致命的诱饵?李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绷紧如铁石,体内那股因警惕而激荡的剑气再次蠢蠢欲动,手更是下意识地死死按在了剑柄上,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残酷的真实感。这听雨阁,果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