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思的目光越过众人，径直落在史蒂夫身上。那眼神没有言语，却传递出清晰的指令：开车，离开这里。
史蒂夫几乎是立刻就读懂了。他那颗因后怕和狂喜而剧烈跳动的心脏，瞬间被一种名为“责任”的冰冷镇定剂所覆盖。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掏出车钥匙。
“我的车，”他开口，声音因为肾上腺素的消退而有些沙哑，“最多……最多坐五个人，算上我。”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们这个临时拼凑的队伍上。两个女孩，五个男孩，外加一个惊魂未定的俄国科学家。一共九个人。
“我和El，还有他，”靡思指了指还在瑟瑟发抖的阿列克谢，“跟你走。”
“那我呢？”威尔下意识地向前一步，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抛下的恐慌。他习惯性地看向靡思，那是一种雏鸟般的依赖。
靡思的目光柔和下来，她走到威尔身边，抬手轻轻拂去他额发上沾到的一点污渍。“你跟我们一起，坐副驾。”她补充道，语气不容置疑。
该死，当然，当然要把威尔带上。 史蒂夫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他怎么会忘了那个孩子有多敏感。他看着靡思安抚威尔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攥住了，又酸又软。她总是能注意到每一个人。
“好了，这样就五个人了。”史蒂夫清了清嗓子，试图夺回一点场面的控制权，“其他人呢？你们怎么办？”
“我们有自行车！”达斯汀挺起胸膛，拍了拍自己的背包，“而且我们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对吧，迈克？”
迈克看向Eleven，眼神里满是担忧，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家地下室。”
“不行，”靡思和Eleven几乎是同时开口。
Eleven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很坚定：“那里……不安全。他知道。”她没有明说“他”是谁，但在场的孩子们都懂了。
“那就去我家，”史蒂夫立刻接口，“我家没人，我爸妈出城了。地方够大，也够偏。”
“哈灵顿家？”麦克斯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听起来像个不错的派对场所。”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麦克斯！”卢卡斯紧张地四下张望着，“我们得快点离开这儿！”
“史蒂夫说得对。”靡思最终拍板，“都去他家。达斯汀，你们四个骑车过去，注意安全，走小路。我们开车先走，把……这位先生安顿好。”她瞥了一眼阿列克谢。
罗宾会意，走上前，用磕磕巴巴的俄语对阿列克谢说了几句。那个男人虽然依旧满脸恐惧，但眼神里总算有了一丝理解，他不再挣扎，顺从地点了点头。
史蒂夫那辆宝马733i从未来得及承载如此复杂的混合气味。有垃圾的酸腐，有靡思身上淡淡的馨香，还有Eleven身上若有若无的金属和血腥味。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的靡思，她正用纸巾帮Eleven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和污渍，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阿列克谢被夹在她们中间，像一只受惊的鹌鹑，缩着脖子，不敢乱动。
威尔坐在副驾驶，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裤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还好吗？”靡思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很轻。
威尔回过头，看到靡思正看着他。她的眼神穿过Eleven的肩膀，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点了点头，紧绷的嘴角微微放松了一些。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引擎的低吼和轮胎压过路面的声音。史蒂夫握着方向盘，手心全是汗。他感觉自己像是在驾驶一艘逃离风暴的诺亚方舟，车上载着他最珍视的……以及最危险的一切。他不敢开快，怕引来注意；又不敢开慢，怕被追上。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无比煎熬。
他瞥了一眼后视镜，靡思正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史蒂夫的外套松松垮垮地裹在她身上，显得她愈发娇小。那一瞬间，史蒂夫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想把车停在路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告诉她一切有我，别怕。
但他不能。他是司机，是“保姆”，是现在唯一能带领他们抵达安全港湾的人。
国王史蒂夫已经死了。 他想。 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叫史蒂夫·哈灵顿的家伙。一个……爱上了一个女孩的家伙。
他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路面上。家的方向，就在前方。
当宝马车平稳地驶入哈灵顿家的车库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车库门缓缓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带来一种虚假却又无比珍贵的安全感。
“我们到了。”史蒂夫熄了火，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
他率先下车，快步走到后座，为靡思拉开车门。靡思扶着虚弱的Eleven下了车，阿列克谢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座位上，直到罗宾过来用俄语催促，他才慢吞吞地挪了出来。
哈灵顿家空无一人，整洁得像个样板间。昂贵的沙发，擦得锃亮的木地板，还有一个巨大的游泳池在后院泛着幽蓝的光。这一切都与他们刚刚经历的肮脏和危险格格不入。
“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史蒂夫打开了所有的灯，试图用光明驱散众人心头的阴霾，“我去找些干净的衣服给你们。浴室在楼上，左手边第一间。”他看着靡思和Eleven。
靡思点了点头，扶着Eleven向楼梯走去。
“我……我该怎么办？”阿列克谢站在客厅中央，局促不安地看着这群奇怪的美国人。
“你也去洗洗，”罗宾指了指楼上另一间客用浴室，“然后待在房间里，别乱跑。”她的俄语说得越来越流利了。
威尔没有动，他只是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怔怔地看着外面漆黑的庭院。
靡思走到楼梯口，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威尔。
“威尔，”她轻声叫他。
男孩回过头，眼神里还有未散尽的恐惧。
靡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他伸出了手。威尔犹豫了一下，快步走了过去，将自己冰冷的手指放进了她温暖的掌心。靡思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然后才带着他和Eleven一起走上了楼梯。
史蒂夫看着他们的背影，手里拿着准备好的干净毛巾和衣物，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他只觉得，靡思掌心里的那点温度，似乎也传递到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