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思看着南希,问:“那么,弗莱迪·克鲁格……他到底是什么?你们又知道些什么?”
“他能在梦里伤害我们,那我们是不是也能在梦里……真正地伤害到他?”
靡思一连串的动作和话语,像四颗接连投下的石子,在杂物间这潭死水里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原本凝固的、充满恐惧和戒备的空气,开始流动起来。
南希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震惊、审慎,以及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那么,弗莱迪·克鲁格……他到底是什么?你们又知道些什么?”
靡思的问题平静而直接,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向了所有人都在刻意回避的核心。
南希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组织语言。旁边的金凯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发出一声低吼:“他是个怪物!一个他妈的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杂种!”
“金凯德!”南希低声喝止了他,但她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颤抖。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些陈旧的、发霉的记忆从肺里挤出去。
“他曾经是个人。”南希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遥远的恐怖故事,“一个专门……伤害孩子的变态。很多年前,榆树街的家长们……我的父母,还有他们的父母……因为法律的漏洞无法制裁他,所以,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执行了正义。”
她的目光变得空洞,似乎穿透了杂物间的墙壁,看到了多年前那场冲天的大火。
“他们把他堵在了一个锅炉房里……烧死了他。但他的邪恶没有消失,反而以另一种方式回来了。他现在……活在我们的梦里,继续他的复仇。”
“复仇?”
“是的。”南希的眼神重新聚焦在靡思身上,带着一种沉重的、宿命般的悲哀,“我们是‘榆树街的孩子’。我们的父母,都参与了那场审判。所以,他来找我们了。一个接一个地……在梦里。”
一番话说完,房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无法驱散的阴霾。这就是他们的原罪,一份从父母那里继承而来的、无法逃脱的死亡判决。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靡思的目光转向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的克莉丝汀。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到一只受惊的小鹿。
“你画里的那栋房子,就是我梦里去的地方。”
克莉丝汀的身体猛地一震,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和难以置信。她看着靡思,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仿佛这句话,是她等待了太久太久的一句咒语,一句能证明她并非孤身一人在疯狂世界里挣扎的咒语。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的动作,将一直抱在怀里的素描本递了过去。她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的,正是一栋维多利亚风格的老宅,红色的门,紧闭的窗,屋顶的轮廓在阴影中显得狰狞而扭曲。
门牌号被特意用粗黑的线条描绘了出来——1428。
靡思没有去接那本画册,只是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画纸上那个熟悉的门牌号。她的指尖和克莉丝汀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手指,隔着薄薄的画纸,几乎要触碰到一起。
一股无声的暖流,在两个女孩之间悄然传递。
站在一旁的塔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靡思脸上那种专注而温柔的神情,看着她和克莉丝汀之间那种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一种复杂而尖锐的情绪攫住了她的心脏。是担忧,是嫉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她害怕靡思会像她们一样,被卷入这个无底的漩涡。
就在这时,靡思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清浅的微笑。
那笑容很淡,却像一道温暖的光,瞬间穿透了塔林心中所有的阴霾和尖刺。她的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了靡思的目光,但那紧握的拳头,却在不经意间,悄悄地松开了。
短暂的情感交流之后,靡思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众人。她的表情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但眼神里却多了一分锐利。
“他能在梦里伤害我们,”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那我们是不是也能在梦里……真正地伤害到他?”
这个问题,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名为“宿命”的乌云。
金凯德愣住了,他那总是充满愤怒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克莉丝汀停止了啜泣,怔怔地看着靡思。就连南希,也因为这句话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伤害他?
这个念头,在他们过去无数个被追杀的噩梦里,从未出现过。他们想的,永远只是如何逃跑,如何醒来,如何活下去。
反击,是一个过于奢侈,甚至可以说是亵渎的词。
“……我不知道。”过了很久,南希才缓缓地开口,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重新点燃的、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火焰,“但是……也许,我们可以试试。”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克莉丝汀身上。
“克莉丝汀,你说过,你能把别人拉进你的梦里,对吗?”
克莉丝汀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么,”南希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决断,“我们就在梦里,和他决一死战。”
她看着靡思,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我们不再是被动挨打的羔羊。从现在开始,我们是——”
“梦境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