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惩罚性的、意图吞噬一切的吻，最终没有落下。
在他压下来的瞬间，靡思微微偏过头，柔软的黑发擦过他苍白的下颌，像一道冰凉的丝绸。他的唇，最终只落在了她耳边的空气里，带着一股落空的、灼热的力道。
Joker的动作停滞了。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冰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被打断的疯狂和一丝错愕。他像一头即将扑杀猎物的野兽，却被猎物用一根羽毛轻轻拨开了利爪。
靡思没有躲闪，而是转回脸，迎上他近在咫尺的、危险的目光。在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没有恐惧，没有挑衅，只有一种近乎坦然的平静。然后，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用一种很轻、很轻，却足以穿透所有喧嚣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疯了，也得陪着我。”
……
世界，在那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Joker脸上的表情凝固了。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表情，混合着极致的震惊、荒谬，以及一种……被闪电击中般的茫然。他冰蓝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死死地盯着她，仿佛想把她整个人都看穿，看透她这具娇软身躯里，究竟藏着怎样一个与他同类的、疯狂的灵魂。
时间被拉得很长，长到足以让窗外的霓虹光影在她脸上流转几个来回。
然后，一声极低的、压抑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撕扯出来的气音响起。
“哈……”
紧接着。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狂放的、肆无忌惮的、震耳欲聋的笑声，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瞬间撕裂了卧室里凝滞的空气。他猛地从她身上撑起来，仰着头，双手撑在床上，整个胸腔都在剧烈地起伏。那笑声里没有嘲讽，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找到了最终答案的、近乎癫狂的狂喜。
他笑了很久，笑到眼角都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靡思始终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着他因为狂笑而颤抖的、布满纹身的后背。她知道，这句宣告，这句捆绑，比任何锁链都更能将这头野兽牢牢地拴在自己身边。
终于，笑声渐渐平息。
Joker缓缓地低下头，额前湿透的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慢慢地转过身，重新俯视着她。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不再有试探和猜忌，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虔诚的占有。
他没有再试图亲吻她，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伸出手，用一种近乎珍视的、轻柔的力道，将她脸颊边的一缕乱发拨到耳后。那个动作，与他哥谭犯罪之王的身份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好。”
他就说了这一个字。
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尘埃落定的平静。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黑曜石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醇香和高级纸张的清新气味，一切都井然有序，与昨夜的混乱疯狂恍若两个世界。
靡思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职业套装，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温和而专业的微笑。她正站在布鲁斯·韦恩宽大的办公桌前，将一份整理好的文件轻轻放下。
“韦恩先生，这是今晚慈善晚宴的最终宾客名单和流程，请您过目。”
她的声音平静而清脆，听不出丝毫昨夜的痕迹。从犯罪之王的枕边，到哥谭首富的办公桌前，身份的切换对她而言，似乎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布鲁斯·韦恩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他今天穿着一套深灰色的定制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的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两颗扣子，显得比平时少了几分商界巨子的疏离，多了几分居家的疲惫。他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却没有立刻翻阅，而是看向了她。
“谢谢你，靡思。”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昨天的接触，那短暂的、手背相覆的温暖，似乎还在空气中留有余温。
“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超出了上司对下属的常规关心范畴。
靡思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她微微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指，那上面干净得看不出任何昨夜的疯狂。
“很好，谢谢您的关心。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是吗？什么样的梦？”
布鲁斯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引人倾诉的温和。
靡思抬起头，重新对上他的目光，那双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像午后阳光下掠过湖面的蜻蜓。
“一个关于……国王和王后的梦。”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他们统治着一个用霓虹灯和玻璃碎片建成的王国。很美，也很危险。”
这个回答，既像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又像是一个充满了隐喻的谜题。
布鲁斯·韦恩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只是伸出手，拿起了桌上的那份文件，翻开了第一页。
“名单我看过了，没有问题。”他的指尖在纸张上轻轻划过，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你做得很好，靡思。总是能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是我的职责，韦恩先生。”
办公室里陷入了片刻的安静，只剩下他翻阅纸张的沙沙声。靡思没有立刻离开，她走到一旁的咖啡机前，为他续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然后轻轻地放在他的手边。
“您看起来很累。”
她轻声说，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陈述。
布鲁斯翻页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文件，望向窗外那片被阳光照得发白的哥谭市天空。那座城市，白天是他的商业帝国，夜晚是他的战场。无论何时，它都在无休止地消耗着他。
“哥谭从不让人休息。”他低声说，话语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然后，他转回头，目光落在了她刚刚为他续上的那杯咖啡上。袅袅升起的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眸。
“但有杯热咖啡，总归是好的。”
他的视线从咖啡杯，缓缓移到她的脸上，最后，落在了她那双总是能看透一切的、平静的眼睛上。
“谢谢你，靡思。”
这一次的道谢，比刚才那句，要重得多。它不仅仅是为了一杯咖啡，更是为了那份被精准察觉到的、无声的体谅。
靡思只是微微一笑，向他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职业礼仪。
“您需要的时候，我随时都在。”
说完，她便转身，安静地、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办公室，将这片属于布鲁斯·韦恩的、孤独的领地，重新还给了他。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布鲁斯·韦恩没有立刻继续工作，他只是端起那杯还很烫的咖啡，静静地看着窗外。阳光正好，将他英俊而疲惫的侧脸，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
昨晚，阿尔弗雷德告诉他，城东的化工厂发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事故”。
而他知道，那不是事故。
韦恩企业的茶水间里，咖啡机正发出低沉的研磨声，空气中混合着咖啡豆的焦香和打印机墨水的味道。巨大的落地窗外，哥谭市的轮廓在明亮的阳光下清晰可见，一派繁华有序的景象。
靡思端着自己的杯子，站在咖啡机前，耐心地等待着那深褐色的液体缓缓注入杯中。她今天盘起的长发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后颈，米白色的职业套装衬得她身形窈窕，气质温婉。
“早上好。”
一个温和而略带迟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靡思转过身，看到了克拉克·肯特。他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灰色西装，戴着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手里也拿着一个马克杯，看起来是想等她用完咖啡机。他的表情有些拘谨，像个误入高级写字楼的大学实习生，与这里的精英氛围格格不入。
靡思的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那双桃花眼微微弯起，眼尾的泪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早上好啊，肯特。”
她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了他的领口，然后带着一丝笑意说道。
“今天的领带打得不错。”
克拉克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那条深蓝色的领带。这是他早上出门前，在镜子前练习了好几次的成果。被她这么一说，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涌上脸颊，让他感觉有些窘迫。
“啊……谢谢。”
他有些笨拙地回答，手不自觉地抬起来，碰了碰那个完美的温莎结。
“你的咖啡……好像好了。”
他指了指咖啡机，试图转移话题。
靡思轻笑了一声，从咖啡机上取下自己的杯子。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一旁的吧台上，轻轻晃动着杯中的咖啡，看着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操作着那台复杂的机器。
“这里的咖啡豆还习惯吗？我记得《星球日报》的茶水间，用的还是老式滤泡壶。”
“哦，是的，我还挺怀念那个味道的。”克拉克终于弄好了咖啡，端着杯子转过身，靠在了她身边的吧台上，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不过这里的意式浓缩也不错，很……提神。”
“对付韦恩先生，是需要足够提神。”
靡思抿了一口咖啡，唇上沾了一点白色的奶泡，她伸出舌尖，不经意地轻轻舔去。这个小动作落在克拉克眼里，让他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她很完美。克拉克的内心，那个记者的部分在冷静地分析着。从发丝到微笑，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但……太完美了。就像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看不到任何属于普通人的、真实的瑕疵。
“昨天的专访，稿子写得还顺利吗？”
靡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很顺利。韦恩先生是个……非常坦诚的采访对象。”
“是吗？”靡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我倒觉得，他只是擅长说一些听起来很坦诚的话。”
克拉克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了些。
“靡思小姐似乎对自己的老板，有很深刻的见解。”
“每天为他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想不深刻都难。”
靡思耸了耸肩，将杯中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
“好了，不打扰你了，肯特记者。期待你的报道。”
她朝他举了举空杯子，然后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茶水间，留下克拉克一个人，和他那杯渐渐变凉的咖啡。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低头闻了闻自己咖啡的香气，却感觉那味道里，似乎也混入了一丝她身上那淡淡的、难以捉摸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