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长心宫偏殿内,朱长圻把玩着希兰秘密送来的阿芙蓉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三皇兄啊三皇兄,这可是你自找的。”
乌雅坐在他对面,担忧道:“言儿,你真要用这南洋邪药?我们不是已经准备了延寿丹吗?”
朱长圻摇头:“阿姐,延寿丹虽好,但效果太慢。
这阿芙蓉膏正是天赐良机。
我们可以借南洋之手,一石三鸟。”
“一石三鸟?”
“其一,除去父皇。
其二,嫁祸三皇兄。
其三,让南洋与三皇兄反目成仇。”
朱长圻眼中闪过狠厉,“到时候,这皇位舍我其谁?”
乌雅震惊地看着弟弟,既为他的谋略感到欣慰,又为他的冷酷感到心惊。
三日后,皇帝病情急转直下,已经昏迷不醒。
太医院束手无策,朝中人心惶惶。
殿内顿时一片悲声,唯有郑贵妃强忍泪水,厉声道:“哭什么,都给本宫想办法。”
就在这混乱之际,一直侍奉在侧的大太监李德忽然上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贵妃娘娘,老奴这里有一味药,或可一试。”
郑贵妃目光扫向他:“什么药?”
“这是药王谷谷主特制良药。”李德垂首道,“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
朱尝洵猛地抬头,既然是药王谷拿出来的,那必定是最好的。
郑贵妃沉吟片刻,终是点头:“既如此,就试试吧。”
李德小心地取出一颗药丸,用温水化开,亲自服侍皇帝饮下。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皇帝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面色也红润了些许。
“陛下。”郑贵妃喜极而泣,急忙上前。
皇帝虚弱地扫视四周,目光在朱尝洵身上停留片刻,声音嘶哑:“是洵儿寻的药?”
朱尝洵可不想这个功劳落在药王谷,忙道:“儿臣只是尽孝道而已。”
皇帝轻轻颔首:“你有心了。”
接下来的几日,皇帝的身体竟真的一天天好转,虽然远不及从前,但已能处理一些简单的政务。
朝中上下无不称奇,都说三皇子孝心感动天地。
然而只有皇帝自己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每夜躺在龙榻上,他都能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是夜,他屏退左右,独留温明澜和沈清辞在榻前。
“明澜,清辞。”皇帝的声音在寂静的殿中格外清晰,“朕的时间不多了。”
温明澜和二宝跪地:“陛下洪福齐天。”
“不必说这些虚言。”皇帝打断他们。
“朕问你们,诸位皇子中,谁可继承大统?”
温明澜心知道这是关乎国本的大事,谨慎回道:“此乃陛下圣心独断之事,臣不敢妄议。”
二宝也是如此回答。
皇帝长叹一声:“老三有野心,但心胸狭隘。
老八年幼,却聪慧过人。
若我儿能像清辞这般,我倒也走的安心。
只可惜了。
倘若是太平盛世,朕必定传位于圻儿,可如今.…..”
他顿了顿:“郑家势大,若是传位于圻儿,恐怕这江山就要改姓了。”
二宝和温明澜垂首不语,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所以朕要你们帮朕演一场戏。”皇帝压低声音,“明面上,朕会传位于洵儿,稳住郑家。
但暗地里…...”
他从枕下取出一卷明黄绢帛,上面赫然是一份传位诏书,继位人写的却是八皇子朱长圻。
“这.…..”温明澜震惊地抬头。
“朕要你们在暗中辅佐圻儿,待时机成熟,再行废立之事。”
二宝冷汗涔涔:“陛下,这可是.…..”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皇帝咳嗽几声,面色潮红。
“郑家不除,国无宁日。
朕不能眼睁睁看着太祖打下的江山,毁在外戚手中。”
他将诏书郑重交给二宝:“这份诏书,你来保管,你年纪小,但聪慧过人,又是状元之才,将来必是圻儿的肱骨之臣。
老三,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的。
清辞啊.…..这份诏书,你需得用性命护它周全…...”
二宝叩首,稚嫩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格外清晰:“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皇帝疲惫地闭上眼,半晌,忽然喃喃道:“若是沈诀还在就好了,当年之事,或许是朕错了。”
这句话很轻。
却让温明澜与二宝同时变色,二宝更是浑身一僵,险些将手中的诏书掉落在地。
“陛下,夜深了,”温眀澜急忙上前,“您累了,该歇息了。”
皇帝却恍若未闻:“沈诀,朕的镇国大将军,若非当年雁门关。”
温明澜急忙打断:“陛下,往事已矣,不必再提。
清辞,你且退下吧。”
二宝如梦初醒,慌忙叩首告退。
他快步走出皇宫,只觉得手中的诏书重若千钧。
而皇帝那句无心之言更是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当夜,别院书房内烛火通明,温首辅也在。
“爹,陛下今日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二宝将日间之事细细道来,尤其强调了皇帝提及沈诀时的神情。
沈砚安原本平静的面容在听到“沈诀”二字时骤然变色。
更是在听到皇帝那句“或许是朕错了”时,他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落地,碎瓷四溅。
“爹?”二宝担忧地看着父亲瞬间苍白的脸色。
苏寻衣闻声赶来,见状急忙上前:“相公,你怎么了?”
沈砚安恍若未闻。
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跌坐在椅子上。
他的目光空洞,嘴唇微微颤抖,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原来...…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楚。
“功高震主...…好一个功高震主..….”
苏寻衣与二宝对视一眼。
“砚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温眀澜轻声问道。
沈砚安缓缓抬头,眼中已是一片血红:“当年雁门关一役,我始终觉得蹊跷。
为何援军迟迟不到?
为何粮草总是短缺?
为何阿木尔图对我的行军路线了如指掌?
为何漠云会临时叛变。”
沈砚安的声音越来越冷,如同数九寒天的冰凌:“我原以为朝中有人通敌,却从未想过,从未想过主谋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