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宝则被分配去整理核对各国风物志及历史沿革,确保在宴会交谈中不出纰漏。
这工作看似繁琐,却正中二宝下怀。
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系统性地了解瓦剌、南疆等国的内部情况、势力分布乃至某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或许能从中找到与父亲案件相关的蛛丝马迹。
在整理南疆资料时,二宝特别留意到,南疆并非一个统一政权,而是由数个大部族及无数小部落组成,内部争斗不断。
其中一支名为“黑苗”的部族,尤其以蛊毒之术着称,且历史上曾与朝廷有过数次不大不小的冲突。
而此次来的使团,其服饰纹样,似乎与记载中的“黑苗”颇有几分相似。
秋意渐深,宫中华灯初上,演练朝仪礼乐的钟鼓声不时响起。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种盛大节日即将来临的兴奋与忙碌之中。
苏寻衣站在铜镜前,仔细整理着衣冠。
身为大江南北皆有分号的商行掌柜,她向来注重仪表,今日更是不同寻常。
镜中的她身着淡紫色对襟长袄,下系月白马面裙,发髻上只简单插着一支珍珠步摇,既不失身份,又不显张扬。
“娘,你好了吗?爹和老二他们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大宝探头进来,他一身青衿直身,腰间束着绦带,已然是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苏寻衣转身,温柔地替大宝理了理衣领,“急什么,时辰还早。
这是皇上第一次允许文武百官携带家眷入宫。
我可不能给二宝丢脸。
定是三宝四宝又催了好几遍吧?”
大宝咧嘴一笑,“可不是,三宝说去晚了不礼貌,我看他就是嘴馋。
虽然温叔叔也说了,这宫宴从来都是晚开席的。”
提起丈夫沈砚安,苏寻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寻衣,今日宴上若有任何异动,切记跟紧我。”沈砚安低声嘱咐,神色略显凝重。
苏寻衣点点头,“我知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沈砚安微微蹙眉,“皇帝病重,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三皇子郑贵妃一党势必借此机会彰显实力,各国使节中也难免有别有用心之人,咱们小心为上。”
马车缓缓驶离。
石霖站在宫门处,一袭白衣随风轻扬,显得清隽出尘。
他身为药王谷谷主,又是皇帝座上宾,本不必早早前来,只是今日沈砚安叮嘱他注意皇帝的身体。
“石谷主来得真早。”温首辅远远地拱手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儿子温玉清和温玉心。
石霖回礼:“温首辅不也一样?
听闻今次各国使节中,有不少带了本国医者前来,想必是要交流医术。”
温玉清笑着接话:“石谷主医术高明,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中原医道之精深。”
几人正寒暄间,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先跳下来的是两个少年,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眉目俊朗。
另一个才十三四岁,却已有一股书卷气。
随后是一对粉雕玉琢的龙凤胎。
“妹子他们到了。”温玉心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苏寻衣扶着沈砚安的手下车。
沈砚安一身素雅,在锦衣华服的官员中格外显眼,却不见丝毫局促。
“大哥、二哥。”苏寻衣向温家兄弟点头致意,又对石霖笑道,“石霖大夫,婳婳呢?”
石霖随手向前一指。
萧婳今日身着淡蓝色遍地织金牡丹纹襦裙,外罩一层蝉翼似的轻纱,乌发松松挽就,斜插一支赤金彼岸花簪。
云鬓花颜,媚骨天成,一举一动皆风情万种。
就连京城四大美人在她面前也要逊色。
她笑容明媚,见苏寻衣到来,立即迎了上来。
“寻衣,这儿。”萧婳亲热地拉着苏寻衣的手。
苏寻衣打笑道:“婳婳这一路走来,怕是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看直了。
今日这一身,倒是与石霖大夫相衬。”
石霖与沈砚安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
石霖低声道:“今日宴上,我会时刻关注皇上龙体,若有不适,即刻上前诊治。
你多留意各国使节,特别是南疆和瓦剌那边。”
沈砚安颔首。
众人寒暄间,宫门次第开启。
露出铺陈着蟠龙纹的御道,两侧禁军肃立,甲胄鲜明,旌旗猎猎。
太监引众人入内。
殿内,筵席早已摆开,金碧辉煌,气势恢宏。
百官按品级入座,沈家因沈清辞是状元,位置颇为靠前,离皇室成员和各国使节的席位不远。
苏寻衣悄悄观察着四周,见各国使节均已到场。
不久,鼓乐齐鸣,皇帝驾到。
众人跪拜行礼,苏寻衣偷偷抬眼,见皇上脸色苍白,步履虚浮,果然如传言中病得不轻。
在郑贵妃和三皇子朱尝洵的搀扶下才勉强坐上龙椅。
“众卿平身。”皇帝声音微弱,“今日春秋大宴,恰逢各国使节来访,实乃双喜临门。
朕特准百官携家眷同乐,不必拘礼。”
众人谢恩落座。
三皇子朱尝洵目光扫过全场,恰好落在萧婳身上。
“听说今日除了各国使节,八皇子也会出席。”苏寻衣压低声音。
萧婳挑眉:“德妃那个儿子?
不是一直体弱多病,深居简出吗?”
“正因如此,今日出场才不寻常。”苏寻衣若有所思,“德妃去世不过数月,八皇子虽年幼,却是皇上心头肉....”
话音未落,司礼监太监高声宣诏:“万国朝贺,觐见开始——”
首先进殿的是南洋诸国使团。
他们身着色彩鲜艳的纱笼,肤色黝黑,手捧各式珍奇,缓缓行至殿前。
“南洋满剌加国使臣,进贡胡椒一百石、丁香五十石、檀香二十石、象牙十对、犀角五对。”
“南洋三佛齐国使臣,进贡龙涎香十斤、珍珠百斛、珊瑚树五株、玳瑁五十。”
“南洋渤泥国使臣,进贡金箔千张、沉香百斤、肉豆蔻五十石、槟榔百斛。”
南洋使节的贡礼以香料和珍稀物产为主,浓郁异香弥漫大殿,引得百官窃窃私语。
苏寻衣作为商贾起家,自然明白这些香料的价值,轻轻对身旁的萧婳道:“龙涎香价比黄金,渤泥国的金箔薄如蝉翼,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