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只留下湿漉漉的痕迹映着城市零星的灯光。客厅里没有开主灯,只亮着一盏暖黄的壁灯,在浸湿了肩头的周浅和心神未定的何粥粥之间,投下一片朦胧的光晕。
那个近乎崩溃的拥抱和颤抖的坦白之后,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但一种更复杂的、带着试探和疲惫的沉默弥漫开来。
何粥粥去浴室拿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依旧坐在沙发上、身影显得有些孤寂的周浅。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抬眼看她,眼底的红血丝尚未完全褪去,那里面不再有慌乱,却沉淀着一种沉重的、近乎恳求的专注。
何粥粥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毛巾放在他手边,然后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抱紧了一个靠垫,仿佛那能给她一些支撑。
“我们……”她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还有些微哑,“需要谈谈。”
周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缓缓放松下来。他拿起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湿发,动作恢复了平日的优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好。”他应道,声音低沉。
谈话进行得艰难而缓慢。何粥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但提起被限制的自由、被干涉的工作时,委屈和不满依旧会涌上心头。周浅大部分时间沉默地听着,只有在听到“不信任”和“控制”这样的字眼时,眉头会狠狠皱起,指节捏得发白,但终究没有像以往那样强势打断或反驳。
当何粥粥说完,客厅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壁灯灯泡发出轻微的嗡鸣。
良久,周浅才放下毛巾,抬起头,目光直视何粥粥,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郑重。
“我承认,”他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挤出,“我的方式……有问题。”
何粥粥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周浅如此直接地承认错误。
“我会试着……”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控制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你的工作,你的社交,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我不会再强行干涉。”
这是一个承诺,一个对他自己本性发起挑战的承诺。何粥粥能感觉到他说出这些话时,体内那股不安分的能量似乎又在隐隐躁动,但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何粥粥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底的挣扎,心软了一瞬。她不是不明白,对于他这样习惯掌控一切的人来说,做出这样的让步有多难。
“我……”她深吸一口气,也做出了自己的承诺,“我也不会再因为外人的几句话就轻易动摇。以后有什么事,我会直接问你,不会自己胡思乱想,也不会……刻意躲着你。”
她说出最后几个字时,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
周浅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微光,像是阴霾中透出的一缕阳光。他微微颔首:“好。”
一场风暴似乎暂时平息。两人达成了表面上的妥协,关系看似回到了一个相对平和的状态,甚至比冷战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共同经历过风雨后的微妙亲近感。
周浅起身,去浴室换下湿衣服。何粥粥也回到客房,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妥协达成了,但何粥粥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叔叔的警告像一根刺,依然扎在心里。周浅坦白的“不同”和“难以控制”,也像一颗种子,埋下了不安的阴影。
他们之间的裂痕,并未真正弥合,只是被暂时掩盖了起来。就像雨后被冲刷过的地面,看似干净,裂缝却仍在深处蜿蜒。
未来的路,依旧需要如履薄冰。这一次的妥协,是新的开始,还是下一次更大风暴来临前的短暂平静?何粥粥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更艰难的路,留在了这个危险又迷人的男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