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区域比前厅安静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事毕后的松弛与淡淡的纸墨、古董保养剂混合的气味。工作人员训练有素,言行谨慎,但投向周浅和何粥粥的目光,依旧难掩好奇与敬畏。
手续办理得出奇地迅捷。显然,拍卖行对周浅这样的客户,给予了最高效的待遇。
当那只装有“玫瑰之心”的黑色丝绒盒被负责人双手奉上时,周围几个恰好也在办理手续的买家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动作,目光黏在了那只小小的盒子上。
周浅神色平淡地接过,指尖随意地挑开盒盖。
刹那间,那抹惊心动魄的粉色光华再次流淌出来,在后台明亮的灯光下,依旧美得令人窒息。它静静地躺在黑色的丝绒衬垫上,像一颗凝聚了天地精华的活物心脏,无声地搏动着奢华与欲望。
旁边一位满头银发的老收藏家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赞叹。
周浅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仿佛确认货物无误,便合上了盒盖。那抹绝世光华被重新敛入黑暗。
负责人恭敬地引领他们走向出口。
何粥粥跟在周浅身侧,以为会直接离开。然而,周浅的脚步却在通往出口的走廊中途停了下来。他略一沉吟,竟然握着那只丝绒盒,转身,朝着刚刚才离开的拍卖厅主厅方向折返回去。
何粥粥一怔,不明所以,只能跟上。
拍卖厅内的宾客大多还未散去,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谈论着刚才那场惊天竞价。当周浅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入口时,嘈杂的议论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骤然低落下去。
无数道目光再次汇聚。
周浅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步履从容,穿过略显空旷的座椅区域,径直走上了那个刚刚才落槌定音、灯光尚未完全熄灭的展示台。
拍卖行的工作人员也愣住了,一时不知这位刚刚创下纪录的买主意欲何为。
炽白的灯光将周浅的身影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得修长。他站在台中央,成为了全场唯一的焦点。他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打开了手中的丝绒盒。
“玫瑰之心”在他掌心,折射出梦幻迷离的光晕。
台下的人们屏住呼吸,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而复返,更不明白他为何要再次展示这枚已然属于他的钻石。
在所有人惊愕、疑惑的注视下,周浅用两根手指,轻轻捏起了那枚价值千万的粉钻。冰冷的晶体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然后,他转身,目光精准地越过人群,落在了依旧站在原地、有些无措的何粥粥身上。
他迈步,走下展示台,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
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叩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何粥粥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迎着光向她走来,手里捏着那枚灼灼其华的钻石,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种荒谬而强烈的预感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却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周浅在她面前站定。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垂眸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厅内璀璨的灯光,也映着她微微睁大、带着惊惶的瞳孔。
全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即将看到的。
周浅抬起手,指尖捏着那枚“玫瑰之心”,缓缓伸向何粥粥的颈间。
何粥粥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她想要躲开,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冰凉的钻石触感,轻轻贴上了她锁骨之间的肌肤。紧接着,是金属链扣细微的“咔哒”声。
周浅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但他做得极其认真、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的仪式。
佩戴完毕。
那枚承载了无数惊叹、欲望和一场天价争夺的传奇粉钻,此刻,正静静地悬在何粥粥纤细的颈项前,粉色光华流淌在她银灰色的裙襟上,与她微微泛红的肌肤相映生辉。
周浅收回手,后退半步,目光落在她的脖颈间,端详了片刻。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她震惊到失语的脸,用那惯有的、平淡无波的语调,说出了足以让全场再次石化的话:
“衬你今天的裙子。”
语气随意得,仿佛只是随手为她别上了一枚普通的胸针。
何粥粥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没有戏谑,没有温情,只有一片沉寂的、不容置疑的掌控。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颈间的钻石沉甸甸的,冰凉的温度似乎正透过皮肤,一点点渗入她的血液,烫得她心口发疼。
整个拍卖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极致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