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侧后方灰尘中的痕迹,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第二颗石子,让公寓里本就微妙的气氛更加波谲云诡。郭包佑几乎可以肯定,偷刀者就是内部人员,而且对公共区域的死角了如指掌。
但怀疑的阴影应该笼罩在谁身上?酷腾?他大大咧咧,不像有这种细腻心思。宋漂亮?受害者本人,可能性极低。刘下来?他深居简出,但谁能保证这不是一种伪装?楼笑笑?这个新来的、行为有些紧张的少女,她的“偶然”发现是真是假?甚至……郭包佑内心深处一个不敢细想的念头闪过——会不会是看似最不可能的周可可?那孩子太过早熟冷静……
猜忌像藤蔓一样悄然滋生。连酷腾洪亮的嗓门都似乎低了几分,宋漂亮的笑容更加勉强,楼笑笑则愈发沉默,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郭包佑感到一筹莫展,甚至考虑是否要报警处理时,两件看似无关的小事,几乎同时发生,却像两道来自不同方向的光,意外地交汇在了同一个点上。
第一道光,来自周可可。
那是一个午後,郭包佑正烦躁地在厅堂里踱步,周可可“恰好”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个便利店的小袋子。看到郭包佑,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脸上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犹豫。
“怎么了,可可?有事?”郭包佑现在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不敢有丝毫轻视,主动问道。
周可可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从便利袋里拿出一个新买的笔记本和一支笔,小声说:“郭经理,我……我昨天整理书包,发现我之前的数学笔记本不见了。里面有很多重要的笔记……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笔记本丢了?郭包佑现在对“丢东西”这个词格外敏感,立刻追问:“什么时候丢的?在哪儿丢的?”
“我……我不确定。”周可可蹙着眉,努力回忆的样子,“最后一次用是在学校。但我记得……好像前天晚上,我好像在厨房的垃圾桶旁边,看到过一张撕下来的、皱巴巴的纸,上面的字迹有点像我的……但当时我没在意,以为是谁扔的废纸。”
厨房的垃圾桶?郭包佑的心猛地一动。菜刀是在厨房丢的,而周可可的笔记本纸页曾出现在厨房垃圾桶旁?是巧合,还是……
“你确定是前天晚上?”郭包佑追问。
“嗯……”周可可点点头,又不太肯定地补充,“也可能是大前天?我……我记不清具体时间了,但那几天我确实用过那个本子。”
这个时间点,模糊地指向了菜刀失窃的前后!一张属于周可可的废纸,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这看似将嫌疑引向了周可可自己,但郭包佑看着少年那双清澈(至少表面如此)中带着些许困惑和委屈的眼睛,立刻排除了这个想法——一个贼怎么会主动提供对自己不利的线索?这更像是真正的偷刀者,在丢弃某种东西时,不小心将周可可的废纸一起带了过去,或者……是故意栽赃?
几乎在同一时间,第二道光,来自楼笑笑。
她“偶然”在公共浴室洗漱时,听到隔壁女厕(公寓条件有限,浴室厕所分开但相邻)传来冲水声,然后是宋漂亮和刚好也去洗漱的楼笑笑之间一段简短的对话。对话内容本是关于天气,但楼笑笑出来后,却“无意”中对正在厅堂苦恼的郭包佑提了一句:
“郭经理,刚才听宋姐姐说,她那条很喜欢的丝巾,好像前几天也找不到了,还以为是被风吹到楼下去了,但也没找到。唉,最近怎么总丢东西……”
丝巾?又是一件小东西失踪?郭包佑的神经再次被拨动。他立刻找到宋漂亮确认。
宋漂亮证实了这一点:“是啊,一条浅蓝色的丝巾,不值什么钱,但是我常系的。就……大概就是丢刀前一两天吧,我洗完晾在公共阳台,后来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风大刮跑了,也没太在意。”
丢刀前一两天?公共阳台?
郭包佑的脑海里,瞬间将几条线索串联了起来:
偷刀者对公共区域极其熟悉(能利用厨房死角)。
时间点接近:丝巾失踪(丢刀前1-2天),周可可的废纸出现(时间模糊,接近丢刀日),菜刀失踪。
物品关联性:丝巾(柔软,可包裹物品减少声响或擦拭指纹?)、废纸(可能用于垫衬或包裹?)、菜刀(目标物品)。
一个模糊的画像逐渐清晰:有人在偷刀之前的一两天,就开始在公共区域“练习”或准备?偷走丝巾或许是为了包裹刀柄或刀身?而周可可的废纸,可能是意外卷入,也可能是被利用来混淆视听?
那么,谁最有条件在公共区域长时间逗留而不引人怀疑?谁对公寓的角落如此熟悉?谁的行为模式中,包含着这种不为人知的细腻(甚至可以说是阴暗)的心思?
郭包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一次次地飘向那道始终紧闭的、属于技术宅刘下来的房门。刘下来几乎全天候待在公寓,他有充足的时间观察所有人的作息和公共区域的细节。他性格孤僻,心思难以揣测。而且,一个整天与电脑、代码打交道的人,具备某种缜密的逻辑和隐藏秘密的能力,似乎也说得通……
周可可提供的时间线索和物品关联(尽管是以“受害者”身份),楼笑笑“无意”间透露的关于丝巾的信息,这两条来自不同方向、看似偶然的线索,像两股溪流,最终都悄无声息地汇向了同一个方向——刘下来。
周可可回到106房间,反锁上门。脸上那副困惑委屈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凉的平静。笔记本是他故意撕下几页扔掉的,时机也是他精心选择的。他成功地将一粒怀疑的种子,种在了郭包佑心中,并且巧妙地将嫌疑引向了那个他最不在意、也最适合充当“挡箭牌”的孤僻邻居。
而111房间内,楼笑笑靠在门上,心跳依旧很快。她提到丝巾,是希望加快找到刀的进程,消除公寓里的不安定因素,让可可的环境更安全。她并不知道周可可的同步行动,更没想到两人的行为会产生一种无形的“合谋”效应。
一场无声的引导悄然完成。真正的猎手隐藏在幕后,利用着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包括那位一心只想保护儿子的母亲在不经意间递出的“刀”。公寓的暗流,在双线引导下,开始向着一个特定的目标汹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