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包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天光透过纱帘,柔和地照在周深脸上,映出他异常平静却又坚如磐石的神情。这平静不同于之前的死寂或迷茫,而是一种拨开迷雾、看清前路后的笃定。他感受到了来自团队的担忧,也完全理解何家父母那份复杂沉重、几乎无法承受的心绪。
他没有急于解释,而是首先站起身,面向何父何母,深深地、标准地鞠了一躬,持续了数秒才直起身。这个动作里饱含着无法用言语完全表达的歉疚和敬意。
“叔叔,阿姨,”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因为我的疏忽,因为我当时那个动作,让粥粥……让你们整个家,承受了这样的痛苦。这份罪过,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语气更加诚恳:“也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在这么难的时候,还能对我说出那些体谅的话。我知道,那需要多大的克制和善良。”
这番开场白,让原本面色凝重、带着防备的何父何母,眼神微微动容。周深的道歉和感谢,不是流于表面的客套,而是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然后,周深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团队,最后又落回何家父母身上,他的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任何闪烁或回避,仿佛要将自己的决心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李哥,叔叔,阿姨,还有大家,”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经过千锤百炼,“我明白大家所有的担忧。团队的考虑是基于长远和现实,是为了保护所有人,包括粥粥,免受不必要的打扰。叔叔阿姨的心情,我更是……感同身受。我完全尊重康复的专业性,医疗上的事,一定交给最专业的医生和康复师,我不会胡乱插手。”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有力:“但是,我必须要说清楚,我所以为的‘负责’,它的含义,远远不止是支付足够的费用,提供一个优越的物质环境那么简单。”
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何粥粥那双空洞的眼睛,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粥粥她……是因为对我怀有的那份……可能是喜爱,也可能是保护的心意,才在那一刻做出了选择,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可能……再也无法像普通人一样去经历人生,去爱,去追求梦想。她的世界坍塌了,变得一片混沌,可能只剩下了一些最原始的、模糊的感觉和反应。”
周深停顿了片刻,仿佛需要积蓄力量来说出下面的话。整个房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而我,”他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像磐石一样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千钧重量,“我可能是她现在那片混沌的世界里,唯一还能感觉到一点点……极其微弱的熟悉和安全的人。这是康复师观察到的,也是我亲眼所见的。这一点点连接,可能微不足道,但对她而言,也许是那片黑暗里唯一的一点星光。”
他的目光如同最纯净的溪流,笔直地看向何父何母盈满痛苦和复杂情绪的眼睛,做出了此生最重、最不容更改的承诺:
“所以——叔叔,阿姨,请你们放心,也请你们……给我这个机会。”
“我会负责,不是一时,而是一世。我会照顾粥粥,一辈子。”
“这绝不是一时冲动的热血上头,也不是被愧疚感冲昏头脑的胡言乱语。这是我在经历了所有痛苦、迷茫、挣扎,甚至逃避的念头之后,最终、也是唯一能够让我内心获得平静的选择。是我深思熟虑后,为自己选定的路。”
“我会用我的方式,也许是你们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陪着她,一直走下去。只要她还需要,只要我这把声音还能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平静,我就会在。”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经纪人李哥眼神复杂地看着周深,他看到了这个年轻人身上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涅盘重生的坚定。何母的泪水再次无声滑落,但这一次,泪水里除了悲伤,似乎还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被这份沉重承诺所震撼的触动。何父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却也仿佛卸下了一点某种难以言说的重负。
周深站在那里,如同一个立下誓言的守护者。他知道,这个承诺意味着他今后的人生将与何粥粥的命运彻底捆绑,他将背负着这份沉重的责任行走于世。但此刻,他的内心却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平静与踏实。他终于找到了那条看似最艰难,却也是唯一能让他直面自己、直面何粥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