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洞内,恢复了短暂的死寂。只有那些巨大的信息聚焦晶体,依旧在以特定的频率闪烁着,维持着那无效化的因果扰动场,如同不甘心的野兽,发出低沉的能量嗡鸣。尘埃在阿颜周身形成的淡金色“现实泡”外缓缓飘落,将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介于概念与现实之间的对抗,掩埋在无声的历史中。
阿颜悬浮于地,魂火平静,但内部却进行着高速的推演与分析。方才破开“秩序拷问”与镇压“因果紊乱”的过程,让她对自身新生力量——“心核”引导下的归源真力——有了更深的体会。
这力量,不再仅仅是趋向终末的毁灭之力,更是一种能够介入“可能性”、在一定范围内“定义”现实基调的创造(或者说,再定义)之力。它像是一种……处于“存在”与“非存在”临界点的万能催化剂,既能加速万物归于寂灭的“归源”进程,也能在寂灭的灰烬中,催生出全新的、未知的“变量”。
“万象新生”……这个名字,恰如其分。
她的目光(魂火的聚焦)落在那片依旧闪烁的晶体森林上。这些晶体,是“溯因者”遗族布设陷阱的放大器,也是他们远程施加影响的媒介。仅仅破坏它们,并不能根除威胁,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依旧会像阴魂不散的幽灵,寻找下一次机会。
她需要……反向追踪。
阿颜骨手虚抬,指尖那缕淡金萦绕的归源真力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她并未将其用于攻击或防御,而是将其极度凝练,化为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几乎透明的淡金色能量丝线。这丝线不再蕴含强烈的“存在”感,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虚无”属性,仿佛介于现实与信息的夹缝之中。
她将这根能量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向最近的一块仍在闪烁的晶体。
没有直接接触晶体的物质表面,而是如同灵蛇般,沿着那无形的、由特定共振频率构成的“因果扰动场”的轨迹,逆向渗透、追溯!
这是极其危险的举动。主动沿着敌人布设的因果线回溯,如同沿着蛛丝去寻找蜘蛛,很可能直接将自己的意识暴露在对方的老巢,或者引动更可怕的反击。但阿颜别无选择。被动防御,永远无法摆脱猎杀。唯有成为猎人,才能掌握主动。
淡金色的能量丝线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共振场,沿着那扭曲的、违背常理的因果路径,向着未知的源头急速延伸。阿颜的大部分意识都附着在这根丝线上,眼前不再是地下空洞的景象,而是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因果信息流。
她“看”到了无数断裂的时间线,混淆的可能性,以及……一些被刻意掩盖、却依旧留下痕迹的“信息残渣”。
这些残渣中,有更多关于那组共振频率参数的细节,有对“主序之光”烙印特性的深入分析数据,甚至……有一小段关于如何利用高浓度秩序环境“催化”“可能性之种”使其“过度绽放”从而便于采摘的……实验性构想!
果然!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等待“心核”自然活跃,更试图主动创造极端环境,逼迫“心核”展现出全部潜力,然后在他们预设的“因果陷阱”中进行收割!
冰冷的怒意,如同实质的寒流,在阿颜的魂火中弥漫。她继续追溯。
因果信息流越来越混乱,阻力也越来越大,仿佛在逆着时间的瀑布向上攀登。但淡金色的能量丝线极其坚韧,在“心核”那“可能性”本质的支撑下,顽强地突破一层层信息屏障。
突然,眼前的景象猛地一变!
破碎的信息流凝聚成了一个相对清晰的“场景”——那是一片深邃的、没有任何星辰的虚空,背景中弥漫着熟悉的、令人不安的苍白光芒(秩序之影的力量特征)。而在虚空中央,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暗紫色复杂符印正在运作,符印的核心,隐约禁锢着一小团……跳跃不定的淡金色光点(“心核”的投影?模拟?)。
几个模糊的、笼罩在阴影中的身影,正围绕着符印进行着某种操作。他们的形态非人,散发着与“漫游者号”同源的、古老的“溯因者”技术气息。
这里,就是“因果之阱”的远程操控节点之一!并非物理位置,而是一个基于因果联系构建的信息映射空间!
阿颜的意识附着在能量丝线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看到那些阴影身影,正在将一股股强大的秩序之力(很可能是通过某种手段窃取或引导来的“主序之光”力量)注入符印,同时调整着符印的结构,试图强化其与遥远星系中那个晶体阵列的共鸣。
“……催化反应……低于预期……”一个冰冷的、非男非女的精神波动在信息空间中回荡(与黑袍身影同源)。
“……‘载体’的抵抗强度……超出模型百分之三十七……‘种子’活性……正在稳定提升……”另一个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回应。
“……调整参数……注入‘秩序回响’……加大现实扭曲力度……必须迫使‘种子’完全绽放……”
秩序回响?阿颜魂火一凛。那是什么?
没等她细想,那主导的黑袍阴影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阴影下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信息空间的层层阻隔,直接“看”向了阿颜追溯而来的那根淡金色能量丝线!
“有‘杂质’……逆向追溯?!”黑袍身影发出了惊怒的波动。
几乎在它发现的同一瞬间,整个暗紫色符印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秩序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沿着因果线反向朝着阿颜的意识轰击而来!同时,符印本身的结构开始剧烈变化,衍生出无数荆棘般的因果锁链,缠绕向那根淡金色的能量丝线,试图将其绞碎、污染、甚至反过来定位阿颜的本体!
追击暴露了!
阿颜当机立断,附着在能量丝线上的意识瞬间切断与本体的绝大部分联系,只保留最基础的感知。同时,那根淡金色的能量丝线在她远程操控下,不再退缩,而是猛地自毁!
但不是简单的能量爆炸。在自毁的瞬间,阿颜将一丝“万象新生”的意念注入了其中!
轰!
淡金色的光芒在信息映射空间中猛烈爆发!但这光芒并非毁灭,而是演化!它瞬间扰乱了那片区域的因果结构,将袭来的秩序洪流和因果锁链卷入了一场小范围的、失控的“可能性风暴”之中!无数混乱的、矛盾的未来图景在刹那间生灭,仿佛打翻了的调色盘,将那片信息空间染得光怪陆离!
“什么?!”黑袍身影显然没料到这种反击方式,它的操控被短暂打断,暗紫色符印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趁此机会,阿颜那残存的、即将消散的感知,捕捉到了最后一丝关键信息——在信息空间因“可能性风暴”而剧烈波动的背景下,一个极其短暂的、清晰的物理坐标,如同溺水者冒出的气泡,一闪而逝!
那坐标……不属于联盟已知星图,位于一片极度危险的、被称为“破碎回廊”的不稳定星域!
是他们的一个据点?还是另一个陷阱?
感知彻底消散,追溯连接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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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空洞内,阿颜身躯微微一震,魂火光芒短暂黯淡了一瞬,随即恢复明亮。逆向追溯被强行中断,对她而言也是一次不小的消耗,尤其是最后那注入“万象新生”意念的自毁,几乎耗尽了那根能量丝线全部的力量。
但她得到的收获,远超付出。
她不仅亲身体验了“溯因者”遗族的“因果探针”运作方式,窥探到了他们的部分意图和实验构想,更重要的是,得到了一个可能的物理坐标!
她立刻通过“归源号”的加密频道,将坐标以及关于“秩序回响”、“催化反应”等关键信息,发送给了石痕和睿璃。
“‘破碎回廊’……”石痕的回复带着明显的凝重,“那里是已知的时空乱流高发区,常规航行极其危险,并且传闻有古老的禁忌遗迹存在。如果这是他们的一个据点,必然经营已久,防御力量未知。”
“阿颜,你没事吧?”睿璃的关切第一时间传来。
“……无妨。”阿颜回应,“消耗……有些大。需要……短暂休整。”
她顿了顿,传递出新的信息:“‘秩序回响’……需警惕。可能……是‘秩序之影’……新的攻击形式。”
就在她信息发出的同时,无论是“归源号”还是远方的联盟主力舰队,旗舰级别的传感器同时捕捉到了一条来自深空的、极其短暂但强度惊人的能量波动信号!
信号的源头难以精确定位,仿佛来自宇宙的各个方向,但其能量特征……与“秩序之影”高度同源,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如同亿万声音同时低语的回响感!这“回响”掠过星空,并未直接攻击任何目标,却让所有感知到的智慧生命,从灵魂深处泛起一种莫名的恐慌与躁动,仿佛某种沉睡的、绝对性的东西,被惊动了。
“秩序回响……”睿璃看着传感器上那诡异的波形,喃喃自语,“这就是……秩序回响?”
这并非直接的武力打击,更像是一种……宣告,或者一种唤醒?
阿颜悬浮在地下空洞中,魂火注视着虚拟星图上那刚刚被标记出的、位于“破碎回廊”的坐标,又感知着那掠过星空的、令人不安的“秩序回响”。
敌人的反击,比她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诡异。
“溯因者”遗族在暗处虎视眈眈,试图催化并收割“心核”。
“秩序之影”似乎被新的因素激活(或许是“秩序回响”),即将展开新一轮的、形式未知的打击。
而联盟自身,还在“虚无之潮”的消耗下苦苦支撑。
局势非但没有因她摧毁静滞阵列而好转,反而变得更加错综复杂,危机四伏。
她骨手缓缓握紧,魂火中淡金色的“心核”微光稳定而坚定。
休整,必须尽快完成。下一场风暴,或许很快就会降临。而这一次,她必须主动出击,将战火,引向敌人的领地。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星图上那个危险的坐标——“破碎回廊”。
那里,将是她的下一个目标。